钟子期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不多时,谢玄轻轻一拍惊堂木,金口一开,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此案,就到此为止吧,之后的事,自有陛下亲自裁决,尔等,就先散了吧。”
此言一出,钟子期双膝一软,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已经丢了魂儿。
不扣押,或者抓捕谁,这就已经算是一个确切的回答了,但也无怪谢玄如此,这并非他与齐王党暗中有什么勾结,故而要保宋欢,而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天子的意思。
天子说了,“公事公办”,不过上面人的话,往往就像是一座冰山,露在外面的,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其真正的涵义,往往潜藏在深不见底的冰面下。
公事,公办,可这是公事吗?
不,涉及到陛下的亲儿子,那这就是帝王家事,是私事,公事该公办,那么私事自然就要私办。
人死了,就算真是宋欢杀的,宋欢也不可能给对方赔命,只是那样的话,大家面子上就很难过去了。
尤其天子真正担心的,乃是党争,如若太子党借机发难,煽动官员一齐上书,每人参一本,奏书都足以把整个御书房淹没,或以此逼宫,就会闹得更难堪,更难收场,也正因如此,谢玄要为天子分忧,就得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如今宋良既然给出了一个很完美的台阶,他自然也就顺坡下驴了。
毕竟死的只是个刀笔吏,不是吗?
他没有什么做大官的亲戚,也没有什么有良心的主子,除了一个至交好友外,可谓孤家寡人,所以无需再深究,到此为止,对大家都好,一些细枝末节,就不要再讨论了。
朝廷需要稳定,而谢玄的作用就是要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要去维持这个稳定,至于真相,那并不重要,这也是江轻寒敢设局的关键所在。
将一具尸体藏在一堆尸体里,就瞒得住有心人吗?
那太低级了!
真正有用的办法,是让其他东西取代真相的重要性,当真相不再重要,也就没人会努力追逐真相了。
如今钟子期的失魂落魄,也正是收下其忠心的好时候,宋琅赶紧起身,走上前,却不想,路上被宋良一把拉住了手,二人面对面,宋良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四哥别急着走呀,小弟还有件事,想跟你说说呢。那丁忠的尸体我验过了,你猜结果如何?”
宋琅一脸呆傻。
“啊?”
宋良凑上前,压着嗓子,小声道:“我刚刚故意说错的,其实他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打晕了之后才丢进河里淹死的,在他脚踝处,我还找到了悬挂重物的勒痕呢。”
宋琅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那你刚才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这,这,我,我要去给谢大人说,这案子定然还有蹊跷!”
说着,便要转身,然而,宋良却放开了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
宋琅身形一止,又转了回来,二人四目相对,宋琅一脸惊恐地走上前,好似突然惊醒,小心翼翼地道:“这,老七,这不会是太子的......”
宋良眉头微蹙,全然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难以判断他是否故意演戏,毕竟宋良之所以想要试探宋琅,乃至于编出了脚踝勒痕的事,只是因为接连两次,都有宋琅的身影,而且其所站的位置也都很关键,这让他觉得太过巧合罢了。
宋琅眼神慌乱,两只手握在一起,紧张地搓动着。
“那,那我可不能说,我,我要说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我还是走吧,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说着,他慌慌张张地想离开,却突然又停下脚步,一把拉起了宋良的手,一脸哭相,哀声问道:“老七,你聪明,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不会牵连到我吧?不会吧?”
宋良盯着他那快要哭出来的窝囊模样,正要开口,一旁的宋欢却走了过来,蛮横地挤开宋琅,然后极高兴地拍着宋良的肩膀。
“老七啊,这次哥哥可得好生谢谢你,今儿晚上咱们就去花,啊不是,今晚来我府上,这次肯定要带你玩个痛快!哈哈哈,哈哈哈!”
宋良一把甩开宋欢的手,翻了个白眼,冷冰冰地道:“有这心思,不如以后少惹些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