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下巴一挑,准备看好戏的嘴脸。
“啊,什么准备。”阿波罗刚刚一直注意九公子像是没听清犼说的什么,“这……这……”直到看到九公子拿出来的东西,先前渲染得极度煽情的戏份瞬间都荡然无存。
九公子拿出一大把香烛,还有纸银元,纸元宝……特别认真的跟阿波罗解释,“听说你们神性凋零,跟失了民众信仰有关,也就是没有了人间香火的祭拜……这是我特意从龙王庙找来的上好香烛,我给你烧点,咦,你有打火机吗?”
阿波罗眉间直跳,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两遍,这九公子的善心真的不是一般人推拒得了的,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索性用麒麟火点燃了那一大把香,刹那间这间公寓可谓是烟熏火燎……啊,不对不对,是云山雾绕,仙气飘飘。
微笑,微笑,微笑,阿波罗在心底呐喊。
他一抬眼皮就是笑眯眯一本正经抱着香四方拜拜的九公子,和已经捂着嘴都要把自己捂变形了,死命憋笑的犼。
“你怎么不阻止他。”阿波罗压着嗓子颤抖着手指指着犼,“啊,这是……”一转眼九公子又拿着香嘴里念经给两尸体超度去了,嘴张太大一不留心用力吸气,一口浓烟呛到嗓子眼,难受得阿波罗都要呕出来了。
“哎呀,我对你表示很同情,你就忍忍吧,我真的有阻止过他的,可他执意要给你们添些香火啊,也是好意,你收着。”犼幸灾乐祸,“对了,你们西方神吃不吃我们东方的香火啊,有什么特别讲究吗,你赶紧告诉我,下回我让九公子改进一下。”
“下回……”阿波罗心脏抽抽得疼,下意识捂住自己心口,“九……”
生无可恋,早知道,跟那两一起去了干脆。
“别!”犼一把将试图起身去阻止犼的阿波罗按回座位上,“别,千万别,你要是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会觉得是自己没做好,会自责的,还会哭呢,特别特别难哄,你也就忍一时,就快念完了。”说完犼停顿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阿波罗,“啧啧啧!”
阿波罗被他看得脑补出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推了犼一把,“你搞什么?”
“啊呀!”犼一拍大腿,声音响亮,兴高采烈的招呼九公子过来,指着阿波罗说:“你瞧你瞧,果然吃点香火有用,这气色都红润了,你看,是不是。”
阿波罗眉头紧锁,“……”老子是气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棒!”犼用力搂住九公子的肩膀把他往怀里一带,还重重的在肩头拍了两下。
九公子手里的香已经烧完了,还多亏了昨天晚上犼给开了个天窗,空气一对流这烟雾就散得快了,九公子被犼夸得傻愣愣,他竟然也发生了错觉,在怒气攻心的阿波罗脸上看到了所谓的红润,忽得会心一笑。
被这个笑容正面一击,阿波罗只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此时阿波罗的公寓门外传来有人跌倒的疼痛呻吟,然后阿波罗手机响了。
原来是冥王二叔安排来收尸的人,按理说是要在楼下按门铃的,正好有其他住户进来,还跟阿波罗一个楼层,他们也就顺便行了更方便,谁知道手背屈起刚刚准备敲门就被一种超自然的无形力量给弹开了,然后就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接完电话的阿波罗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准备去给他们开门,被犼往后拽了一把,身形不稳踉跄的连退了几步,还是九公子给扶稳的。
“我忘了,要解这个,我去给你开门吧。”犼晃悠着胳膊往门口去了。
九公子扶好阿波罗重新坐下,温柔解释,“昨天晚上,小犼怕凶手会再回来,你情况又不好,所以做了禁制结界。”
怕凶手再回来,莫不是也怕我跑,阿波罗心里无奈的想了想,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反驳,只好悻悻的坐在椅子里,虚弱的看着工作人员把尸体带走了。
“原来,我连结界都察觉不到了。”阿波罗小声的呢喃。
没有人听到这句话,他们只看到阿波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九公子以为他还在难受,提出要帮他看看伤口,被婉拒了,九公子便帮他泡了杯热茶。
是不是没有法子时,多喝热水大法就是万能的……
闹也闹了,笑也笑了,犼想起自己正事为办,拉着九公子在阿波罗面前坐下,说:“我估摸着你也累,但是我需要知道些事情,要不然你也别想休息。”
“我不知道凶手倒是是谁。”阿波罗自然知道他要问的是哪些,“我只知道,那个人像人又不像人,非兽非精怪……晚上,我们看海格力斯多日没出来了,就拿钥匙开门,想给他开导一下,没想到他已经死在屋里了。”
犼,“你们一起发现的?”
阿波罗,“赫尔墨斯开的门,我们几乎同时看见的……因为太震惊了,我们完全忽略了屋里有入侵者,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犼冷哼了一下,这阿波罗故意把行凶过程和自己五官失察一语带过,摆明就是死要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了,犼有意思想怼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已经知道适当克制了,这算是长进。
“那个的样子你看到了吗?”犼顺着阿波罗的话往下问。
阿波罗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瘦,穿着能遮住全身的罩袍,蒙住脸,情急之下我曾经往他身上抓了一把,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抓到,就好像那个大罩袍下面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骨头架子。”
当场犼并不判断阿波罗回答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是听下去,待回去的时候转述给花醉再来分析。
花醉在出发前告诉过他们,一旦阿波罗开口说话了,他们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只让他说,不管说什么都记下来,不管听到什么也不用给太多的面部表情。
之前闹的时候,犼笑得抽搐以外,到了这会儿,他还真是把自己表情管理得十分妥当。
阿波罗继续说:“他很厉害,我确定与我而言是陌生人,想来我也没有结什么仇家,怎么突然遇袭,我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跟昨日我得知辟邪小姐头发里藏毒的事件有关,海格力斯那个傻子可能真的受人蛊惑,被利用了,事情败露对方要杀人灭口,却殃及池鱼。”
好家伙,这一波节奏带得好呀……生生把自己和赫尔墨斯说成无端遭遇祸事的小白菜了,顺道再惋惜一下海格力斯的智商。
还真差一点就信了呢……
第一个问题也差不多了,犼抛出第二个问题,“花醉哥,在你们走以后派出幽冥鸟跟踪你们,你知道没多久幽冥鸟就被人杀死了吗?”
“我不知道。”阿波罗扯扯披在身上的外套,这还是刚刚九公子见他单薄给拿来的,他轻叹一口气,平静的说,“我连自己兄弟死了两天都察觉不出来,怎么可能知道幽冥鸟跟着自己,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杀了幽冥鸟?”说完这个,阿波罗似乎在啼笑皆非,动作大了些拉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收敛了动作,换成往后靠,虚弱的瘫着,“花醉哥,很生气吧,那可是他的宝贝。”
犼蹙了蹙眉,抱手道:“被人跟踪,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都已经牵扯到暗杀花醉哥的阴谋里了,被他跟踪也是合情合理……我能反了抗吗?”他苦涩的勾起嘴角,“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应该考虑些别的事情,我好像一天的时间里要花出去的钱太多了,实在让我不爽。”
“你还真是自甘堕落了。”犼森森不善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拉着九公子就离开了。
听这句话,两簇阴鸷的火焰在那阿波罗眼里一闪而逝,他丢开身上的外套,咬牙道骂了两句。
九公子带来的香烛,烧剩的残骸,被有条理的归置在茶几角落,熏得黑黑的木头杆子摆得长短一致,还有指节短的红烛,旁边垃圾桶的灰烬……这个画面好像更加刺激到了他,他捂住脸无声抽泣起来,带着体温的液体从手底往下滑,他哭了好久好久。
那个破了大洞的窗户已经被九公子修复过了,不用想也知道,阿波罗已经被禁足了。
“反正不吃饭,我也饿不死。”阿波罗晃晃悠悠走向自己的厨房,从里面找出半瓶威士忌,一股脑全给灌了下去,家里没有止疼药,他也出不去,别人也进不了,直接这样麻痹一下神经了,酒意上头不记得疼了,却记得其他的……
犼和九公子回到爬虫馆时间尚早,周末白凤都是在家跟白龙吃过午饭才会过来,更何况,昨天被某人抱着睡了一夜,更加舍不得被子里的余温和残香了。
不过花醉已经早早的侯着了,他想了幽冥鸟一夜,睡得很浅,脸上难得的能看出憔悴,听完九公子和犼巨细无遗的汇报,花醉沉吟了一会,“你们跟阿波罗说的海格力斯死了两天了?”
“没有。”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还没细看就遇袭了吗?”花醉敏锐的指出疑点,“永睿……我必须找到这个人,他又不见了,总有人有办法帮助别人人间蒸发。”
墓园之行以后,花醉就把永睿的时候告诉他们了,关于白凤的来龙去脉大部分九公子也早就摸清楚了,花醉自己不喜欢谈论这个,还是晚上躲在被窝里悄咪咪给犼吹得枕边风。
“花醉哥,你在害怕什么?”
因为刚刚提起永睿,犼自然的联想到的白凤还有云雀,完全没有过脑子,而是脱口一问,花醉一愣,犼都没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心里马上又自己否定了……花醉能怕什么,他什么都不怕。
花醉冷着脸,没有回答。
九公子似乎被这个问题给启动了,他破天荒的直白胆大,“你是不是怕失去凤哥哥,你也怕他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对吗?”
眼看花醉就要动怒了,犼都开始后怕想拉着九公子闪远些,可九公子跟炸碉堡一般,不怕死,“花醉哥,你心里已经知道,云雀和凤哥哥其实是两个人对吗?”
他清楚吗?云雀还是白凤?自己到底爱的是哪个人?是前世离他而去的那个?还是今生这个主动走来的这个?
他扪心自问,一时也忘了生气,哑然停滞。
正发蒙时一道黑影扑面而来,花醉一激灵,杀气翻腾。
“花醉,你是想我想傻了吗?”白凤愉快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
杀气被快速的掩藏了下去,眼里的凶恶变为喜出望外的惊愕,“对,想你了。”说完他圈住对方的背,把鼻子凑到白凤发端嗅了嗅,有残留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这香气不算高级,却能换来他一夜的好眠。
白凤超级用力的箍了箍花醉,然后撒开手,“我还没吃饭,咱家有现成的吗?要么叫个外卖?”
刚刚被白凤直接无视飞过的犼和九公子整齐划一的点点头,“没有东西了,叫外卖。”
白凤熟练的抓过一个抱枕往脑袋下一搁,长腿一伸又腻歪在花醉身边,然后滑着手机给另外两小只一家一家的抱着菜名。
两小只下半身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几乎是整个匍匐在茶几上,胳膊撑着脑袋,侧耳收声,十分专注,生怕听漏了谁家菜名。
见白凤点完外卖了,花醉问,“怎么没跟龙一起吃饭?”
白风,“我哥领导开刀住院,他跟同事们去探望了……”说到这里,他勾勾手指,九公子他两刚刚撤离的耳朵又靠了过来,“据说,得的是怪病,肚子里长了个瘤子,但是那个瘤子跟鸡蛋一样,可是意思开膛破肚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什么都没找到?”犼惊诧的问,“看错了?”
“可能吧!好像还打算告医院误诊,片子拍错了,平白无故让他挨了一刀,请个律师打官司能赔不少呢。”白凤说,“那个人被查出肚子里有瘤子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病人,要死不活的,估计这是那个什么,叫心理暗示的问题,越想越有病。”说完他抬手勾住花醉的脖子把他的脸拉下来,在脸颊啃了一口,看花醉还挺配合的,又喜滋滋的再另外一边追加一啃。
“好没意思的故事。”犼嘀咕着,“你就是故意弄得神秘兮兮引我们上当,还不就是你们人类太奇怪了,哼哼!”
白凤冲他做了个鬼脸,“诶,我就骗你了,你不是也挺配合的吗?”
“可能是真的。”花醉冷不丁一说,“他肚子里真的有东西。”
犼不干了,严重怀疑花醉帮腔白凤,“你越来越会玩笑了,了不起死了!”
“可我觉得花醉哥说的是真的。”九公子到。
白凤肚子里叫两下,先不管嘴上胜负,自己起身去厨房找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冰箱上面,空的。
冰箱下面,空的。
厨房储物,空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是来过蝗虫了吗?”白凤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