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人听得那分明是以下犯上的言语却连不满之色都未曾流露,只是带些疑惑答道:“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匪首而已,以往进剿屡次失利不假,一来是小垚山三面天险使然,二来柳下郡兵卒疲弱,领兵的县尉也不谙兵事,这才闹出被那匪首乱军之中摘去首级的天大笑话,今日千人俱都是有备而来,怎会还步其后尘?”
“这小垚山大王自从兄长死后,就是个失心疯的武人,真是不管不顾地出手....”
负剑男子正要阐明其中关节,却又听得不远处平地惊雷似的一声响,“大人小心!”
男子大吼着向重骑武士示警,正要拔出背负长剑应敌时却摸到空处。
在剑术上浸淫二十余载,绝不至于连背剑时剑柄在哪都不清楚,眼下的情形仅有一种可能....
他以一种绝不雅观的姿态滚落马背,在担任天水阁副阁主以后,这是他屈指可数狼狈不堪的时候。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该以何种手段应对那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摘下配剑的强敌,后颈上的一丝凉意就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在下天水阁副阁主白青松。”男人缓缓张开双手示意手中并未藏有暗器,“敢问阁下是?”
“你没有提问的资格。”
此时周遭的宿州州军士卒才意识到有个凭空出现的汉子,几乎在瞬间就制住了他们当中最强的一人,几名亲随在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瞬刹就将带马团团簇拥在重骑武士近旁,而后持矛的士卒乌泱泱将马腹下制住的天水阁副阁主连同那汉子一同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不要做无用功,你们手中的兵刃对他来说不过是杂耍。”重骑武士在下令之后再次卸下顶盔,“本官宿州守备,龚庸。”
“敢问龚大人和这位天水阁副阁主率军至此,所为何事?”
“小垚山贼寇大部下山,与其同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本官得了消息,请得这位天水阁白大侠襄助,定要率军为民除害。”马背上的宿州守备龚庸开口铿锵有力,“此番不能尽剿小垚山贼寇,誓不回还。”
“不必去了。”有个滚圆的物事被抛掷到龚庸马蹄下,“武二郎已死,这是头颅。”
没人看清被层层包围的汉子如何将那颗头颅掷出数十步远,若是此人方才真有杀人之心,将头颅换作煨毒的暗器,就算是围成铁桶的亲随也未必来得及动作。
近旁的亲随中有一人下马验看那颗被抛掷过来的头颅,虽说那副面庞已经青紫肿胀得不成样子,可对那榜文画像烂熟于心的亲随仍是一眼就瞧出这头颅的身份,果真是那凶名赫赫的小垚山匪首。
“武二郎已死,小垚山贼寇余孽大部服诛,小部流窜回山。”阿五又说,“大人此时若是趁此机会,绕路率军奔袭小垚山,定又是奇功一件。”
“阁下是诛杀小垚山匪首的义士,可所言不也只是一面之词,何况与小垚山贼寇一道烧杀的还有些从北地南下的同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即便走脱几人也不是小事。”马背上龚庸眯了眯眼,“本官率军至此,距那地方也不过数里之遥,总要走这一遭。”
“先前忘了告诉大人,先前走脱的小垚山贼寇同党中,颇有几人身手与我相仿,仅凭这位白大侠,还有这些虾兵蟹将。”阿五环视四周一圈,而后笑道,“只怕护不住大人周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感到被轻视耻辱的持矛步卒们,无需下令就要进逼,几十根矛就算不能将这狂徒捅成刺猬,总也要好生杀杀此人的气焰。几名亲随虽不能上前,却也多已抽出背负的角弓,张弓欲射。
“大人。”阿五神色静如止水,“在大人的部属动手之前,想想后果。”
“笑话,你这贼子,分明就是小垚山贼寇的同党!鬼鬼祟祟至此,无非是要刺杀大人!”近旁的亲随呵斥出声,“刀盾在前!”
“止!”
马背上的重骑武士倏地大吼,手持刀盾和枪矛围将上去的士卒在进击的前一个瞬刹收住了攻势。
“退!”
宿州州军的兵卒们齐齐退出十余步距离,为包围圈中的汉子让出一条通路。
此刻龚庸有如寒芒在背的感觉才如落潮般骤然消退,无需去摸他便知道自己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在刚才与这个有如从天而降男人对视的一眼,这种感觉就出现在他身上,迫使龚庸下那道情非得已的令。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未曾下止令,亦或是令麾下士卒继续进逼,自身周遭看似密不透风的防御也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你是谁?”在这汉子转身离去时龚庸冷冷开口,“能瞬息间擒住白青松的,不会是无名之辈。”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