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
“赫勃,孤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见一句违逆的话!”
披甲的男子惶恐的平鞠,“吾王恕罪!臣即刻就把他带来。”
等候的时间比想象中更短。两名侍卫跟在披甲男子身后,押着一个双脚拖着沉重的镣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跨入殿中。那人被侍卫按跪在金座前,佝偻着腰身,低垂颈项,杂乱密长的须发遮住了整张脸孔,看不清面容,根本就是一个沿街讨饭的乞丐。
“给孤抬起头。”
听见从金座上传来的命令,“乞丐”的身子微微晃动,歪了歪脑袋。半晌,他缓慢仰起脑袋,一直仰到了底,睁开空洞茫然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大殿正中的圆顶,呆滞的神情渐渐变得专注而狂热,仿佛透过了色彩斑澜的漆画正与另一双眼睛对视。他忽然狠狠撞开钳住他双臂的两名侍卫,盘坐于地,嘻笑着敲击锁在脚踝上的镣铐,锵然作响的相击声带着某种诡秘的节奏,口中朗吟,
——“世多昧且愚,荒唐满虚尘。无涯鉴浮影,记取梦中身。
荣华腐气噬人骨,红粉骷髅销人髓,儿孙孽债催人寿,功业妄念磨人心!”
“苦哉!苦哉!贵亦苦,贫亦苦,气即是苦。乐亦苦,悲亦苦,意即是苦。爱亦苦,恨亦苦,情即是苦。善亦苦,恶亦苦,心即是苦。安逸是苦,磨砺是苦。相聚是苦,别离是苦。生即是苦!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够了!”王者睥睨着座下的狂士,冷声叱道,“你这臭乞丐有什么本事,休要在孤的面前装神弄鬼!”
“乞丐”的眼中顿然迸出令人骇异的精光,指着王座上的男子,“尔祸国殃民,罪孽已极,来日骨肉相残,魂丧魄散,生不见东日,死不得全尸,何苦来哉!哈哈哈哈,苦煞汝矣!苦煞汝矣!”
王者从金座上弹了起来,暴跳如雷的朝着“乞丐”发出怒吼,“死不得全尸?!你胆敢诅咒孤,孤先让你死无全尸!来人,把这个疯子拖出去剁成肉酱!”
侍立在大殿侧首的披甲男子慌忙跪下,“吾王,请息怒!”
“立刻在殿外剁了此人!抗命者与此人同罪!”
“哈哈哈哈!尔有何能,可定人生死?尔有何德,可判人罪劫?一瞽目孩童,无眼无识,凭何教人为尔棋子,为尔仆!哈哈哈…”
“乞丐”被那两名侍卫拖出大殿时,尖利而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仍回荡在殿中,他的双目死死盯着殿顶所绘的异兽,扭曲的笑脸上竟隐隐带着一缕得偿所愿之色。
奉命行刑的殿前武士拔出腰间的钢刀,激起利器摩擦的脆响。不绝于耳的笑声却蓦然哑掉,转而发出凄恻的哀嚎。殿外白光一闪,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殿中的人浑身一震,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声响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