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心说麻烦,皱了皱眉,说道:“此人多大年纪?是何官职?”
何进说道:“姜伯霈未及弱冠,只我门下客卿而已。”
何皇后心中不解,轻笑一声,说道:“呵,说到底,只不过一白身士子罢了,兄长如今方脱了难,何必再惹是非,由他去罢了。”何皇后眼中,姜泫连个小吏都不是,还年纪轻轻,也就是仗着家世名声在何进那里讨口饭吃罢了。这种人多得是,何进正在敏感时期,能不动便不动,不必去救姜泫。
“唉!”何进摇了摇头,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旁听之后,又说道:“吾妹,此言差矣!今有奸佞祸乱朝纲,屡番党锢,天下士人怒而蛰伏,皆仰仗为兄啊!若因救姜泫,丢了官职,有吾妹居于后宫,为兄尚有复起之日。可若失了人心,却再难得人望啦!”
何皇后有些不耐烦,怏怏不悦,说道:“左一句天下,有一句士人。兄长身为外戚,但谨慎经营,他日或得大将军之位,何必整日与那些士人相交?若是惹得陛下不悦,本宫也是无法替你说项。”
看何皇后不为所动,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何进便打算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吾妹啊,为兄若真当了大将军,我何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何皇后有些生气,将两颗玲珑玉球重重地放回身前案上的盒中,略带怒气地说道:“嗯?兄长究竟何意?何必言此来吓本宫?”
何家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说道:“非是为兄要吓吾妹,只是想问,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大将军共有七位,除光武皇帝时杜茂外,其余皆由外戚担任,吾妹可知,有几位得以善终?”
这事儿何皇后还真不知道,便说道:“大将军位极人臣,执掌内外,便是个别为非作歹、心怀不臣,如何还能落得皆不得善终。”
见何皇后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何进便说道:“初任大将军南阳杜茂,乃世祖光武皇帝麾下大将,后免官削爵,抑郁而亡,其子与东平王等谋反,减死一等,国除;扶风窦宪,章德皇后之兄,后为梁棠所逼,自尽家中;南阳邓骘,和熹皇后之兄,蒙冤绝食而亡;扶风耿宝,孝安皇帝之舅,受贬自刎;安定梁商,顺烈皇后、懿献皇后之父,号为‘贤辅’,鞠躬尽瘁,梁氏权倾朝野,一门九侯;梁商之子梁冀又任大将军,号为‘跋扈将军’,其人鸢肩豺目、残暴凶妄、贪乱无已、恶贯满盈、弑帝废立,后遭族灭,梁商一脉,就此残破沦落。吾妹思之,大将军之职,可是善职?”
何皇后陡一听说这些事情,心里不禁思潮起伏、胡思乱想,何进见她沉吟不语,便趁热打铁,又问道:“吾妹可知,为兄所交士人,族中如何?”
何皇后不明白何进为什么又问起了这个,便顺口问道:“如何?”
何进回答道:“天下士族,首推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且说汝南袁氏,自袁良以后,至其孙袁安官至司空、司徒,安子袁敞及袁京皆为司空,京子袁汤为司空、太尉,汤子袁逢亦至司空,逢弟袁次阳(名隗)如今亦身居司徒。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五人,所谓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有弘农杨氏,先祖杨敞,先汉孝昭皇帝便任丞相,五世杨震,官至太尉,号‘关西孔子’,杨震之子杨秉、杨秉之子杨赐亦至太尉,杨赐之子杨文先(名彪),昔为茂才,公府征辟不就,今为太仆,向与为兄交善。此外,还有琅琊王氏、颍川荀氏、太原郭氏、南阳许氏,不胜枚举。便是这天水姜氏,或不及这些个山东士族,然其族中儒兵双休,中兴以来,两千石者指不胜屈。其族充斥州郡、把控县乡,有良田万顷、附徒十万。吾妹虽贵为皇后,可这姜家之豪富,我何家可比?”
何皇后似有所悟,便说道:“那为兄之意,到底如何?”
何家说道:“此等世家大族,在野则雄霸郡县,在朝则动辄公卿,无论地方民乱、朝局争斗,便是有人死于暴民之首、罪于朝堂之中,其家其族仍屹立不倒,昔日显赫一时的邓、耿、梁、窦、马、阴六族,如今亦难及也!”
何家所说的六族,便是指早年帮助光武皇帝刘秀复兴汉室的邓禹家族、耿弇家族、梁统家族、窦融家族、马援家族和阴氏家族。曾经,这六大家族多出外戚,族中众多重臣辅佐了十多代皇帝,开疆拓土、彪炳史册,如今或多或少都没落衰败了。
何进继续说道:“为兄无作他想,只要为兄经营转圜,助士人复起,赢得名声,赚得人心,犬子咸儿又勤奋好学、通晓经典,假以时日,我何家便可立于天下士族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