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云不及薛琦聪明,这点常识却有的,不过随即他脸色变了,什么人能将箭射入石头?
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余沧海道:“劳烦军佐过去看看。”
陈仲平领命前往大石边,只见一支箭的大部分已经没入石棱,箭杆露在外面的部分上刻着篆体的徐字,旁边还有一朵飞云的标志,显然这支箭来自飞云堡徐家。
他心里骇然,却不动声色,用力将箭折断,然后拿给余沧海。
余沧海自然也熟悉徐家箭身的标志,他们几个大族的箭身都是统一的飞云加姓。
“这难道是徐谦干的好事?”
徐府之人,部曲奴仆之中,梁伯一家体力最盛,春武夏武是众所周知的大力士,料想他们最多也就能箭射进石缝,徐云长子徐恭勇猛异常,比二武稍强一筹,二子徐谨只知读书写字,力气勉强可以普通士兵相比,两人一起在中军任天字营和地字营将军,根本不可能私自外出打猎。
余沧海摸摸胡须,徐家这小子深藏不露啊,待老夫自己来试试。
他将断箭交还陈仲平,然后大喊一声:“马僮上弓箭!”
余沧海可以说是飞云堡第一勇士,打仗又讲谋略,正因为如此,他认为自己文武双绝,加上余氏最近人丁兴旺有赶上徐氏的趋势,的内心对堡主之位更加蠢蠢欲动。
徐家出了这样的妖孽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他要比上一比。
他脱去外套,里面穿得是无袖短褂,在春寒料峭中露出粗壮的胳膊。
马僮双手举起将雕弓奉上,此强弓是由天下知名锻造师制造,重三十多公斤,需要六七百斤的力气开弓,余沧海自己只能开到七八成。
即使是七八成,也足以让余沧海自傲了。
余沧海一把抓起,搭上铁箭,双臂肌肉如虬龙般鼓起纠结,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弓拉开。
众人纷纷喝彩,单是这拉弓的神力就让人望其项背。
余沧海虎目微眯,屏气凝神,在最佳时刻放出铁箭。
利箭划破空气,极速飞行,一下扎入石棱。
众人再度喝彩,余沧海得意地摸摸胡须,骑马来到大石边,只见箭头已经全部没入,箭杆没入三寸,比起徐谦的箭尚差一大截。
从这箭杆对比看,徐谦的力量起码是三石力之上。
如此神力恐怕天下无人能及吧,此子居然低调至此,亦或者堡主故意隐而不宣?他知我有反心,故意留着一手?
他不禁自疑起来。
他当然不知道连徐云尚亦不知晓徐谦的变化,至于他自己的反心,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自己却认为没有人能看穿他。
对于飞云堡堡主之位,徐云倒也不是特别留恋,做这个堡主,既要调和堡内多姓之间的利益,又要面对来自其他堡坞、官军、胡人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势力的压力,简直比皇帝还操心。
皇帝反倒没有这样操心,如今的皇帝被几个大族架着,势均力衡,皇权不出都城建康,皇位却稳得很。
他可不一样,他对飞云堡还是有绝对的话语权,需要负责任,哪怕一点疏忽,飞云堡就万劫不复,湮没在各种势力之中。
他这个堡主责任重大,他有些心力交瘁,想把担子交给儿子。
长子徐恭刚猛有余,谋略不足,次子徐谨只懂纸上谈兵,一副文弱书生模样,难以服众,徐谦才智过人,武力在一般之上,只是脾性太乖,尚需观察等待。
他其实不介意把把位子让给其他大姓族长,只是他们之中有的族人不够多,有的族长能力不够强,他不可能把飞云堡随便交给他人。
他考虑最多的就是把堡主之位让给余沧海,想起当初皇室覆没于羯胡石勒之手,中原百姓接踵南迁,他们也只能抛弃祖基奔逃流亡,他们六姓在播流之中认识,相互帮助,尤其余沧海有勇有谋,助力最多。
徐云能成为堡主,一是徐氏为大姓,二是徐云为人圆滑,左右逢缘,三是他在流亡之中认识了萧翠,萧家堡堡主萧彪的幼女,并结为连理。
年轻时的余沧海就显示出急躁冒进,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过那时他也知道自己的威望和背景无法与徐云相提并论,而且对于徐云周旋于各派之间保住飞云堡的手段异常佩服,所以一直自我约束。
十几年过去,石勒忙着和刘汉打仗,偶尔派兵骚扰一下大晋,大晋边疆各个势力都获得了发展,飞云堡势力也在膨胀,可是只跻身于二流堡坞之列。
余沧海非常不满,明明可以吞并许多小的堡坞,明明可以依附着一些强堡打击一些同样规模的堡坞,徐云偏偏奉行什么仁义,固步自封。
他认为徐云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应该退位让贤。
徐云当然看出了余沧海的心思,他何曾不想把飞云堡带大,但是他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余沧海更没有这个能力,因此飞云堡绝不能交到余沧海手中。
他可以让飞云堡稳中有升,余沧海只会给飞云堡带来灭顶之灾。
他对余沧海当然有防备,只是徐谦却不是在计划之中,余沧海这次想错了。
不过,既然徐谦已经开始威胁自己的权威,他以后就不得不留意“重点照顾”一下。
那断箭只有他和陈仲平知道来自何处,陈仲平知道余沧海的忌讳,不会当面说什么,余沧海因此哈哈一笑:“仲平啊,我老了,比不过年轻人了!”
他并不说年轻人是谁,陈仲平道:“想必大帅年轻时必不输于此人,就算以大帅现在的尊龄,大多数后辈仍然只能对大帅高山仰止。”
“仲平就是会说话,我们快点进入无望山,将那群偷猎者一网成擒。”
他打马当先而走,余人都很好奇射箭之人是谁,可是军佐一脸严肃,没人敢问,只得拍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