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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嫩柳含烟小绽金

陆粒不懂二人言语,坐定后明明逐渐平复的心跳突然如雷鸣击鼓,头似撞黄钟大吕,眩晕不停,呕吐不止。。方才余英与黑衣老者的捉对厮杀在其脑海如走马观花,最后那具尸体的腐烂与恶臭如在眼鼻之下。

余英也不知道陆粒为何如此,只是封住穴道止住陆粒呕吐,三人才回到县署。

翌日天大明,陆粒才从县署回到大罗寺,秦在也告诉他近期不要下山,山上还是比较安全的,陆粒点头答应,拒绝了余英的护送,独自回到寺中。

在他第五次校大龙完毕后,方丈师傅就对他口述了几句法诀,并为他细解要领,教他打坐和粗浅的运气方式。昨日那场架打完回到鉴心楼,陆粒本想默念口诀入定平静心神以缓慌张,哪知适得其反,一入定见画面重现,头晕目眩,体虚不已。

陆粒回到大罗寺询问方丈,方丈只说无碍。

接下去一旬时间,陆粒果真没有再下山,也终于到达方丈说的门槛,完成了九次相当于洗髓伐骨的淬炼。

将完整的修炼之法教于陆粒,实在有些为难老和尚。一来陆粒不识字,老和尚不能直接逐句讲解,而要先逐字再逐句细解。更难的是,陆粒不知经脉穴位,即便老和尚粗讲细讲杂糅并无破绽,于陆粒无异于老虎欲吞天,无处下嘴。方丈只好再与他讲解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并以穴位驿站,简明扼要,提纲挈领。

人之所以生,道之所以成。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或浮而常见者,皆经脉。

任脉起于会阴,贯通阴阳,内行腹中,上交于唇,过二十四穴,起于中邸,上承循里,是为经络之海。督脉则后行于脊柱,止于龈交穴与任脉相亲,路二十八穴,统领一身之阳经,是为阳脉之海。冲脉并少阴,分布于胸中。

三路大脉同源,被称为“一源三岐”。而任督二脉因其有独特腧穴存在,在江湖中被视为扣关大脉,任谁打通此二脉,成就必然不低。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从横交错,十二正经又被江湖人称十二重楼,若奇经八脉视为湖泽,那么十二正经则是明月下的沟渠。

方丈不敢讲太多,现在的陆粒必然吃不下这么多,全讲了就怕最后芝麻西瓜都没捡到,便是捡到西瓜,他现在仍是吃不下。

陆粒似懂非懂,只说肯定是全部记下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清楚。方丈笑笑,让陆粒把衣服脱了,在他身上指一处便讲解一处穴位及其特殊性,人体七百二穴位,方丈无法逐穴都讲解,只说了几处较大的单双穴与经外奇穴,最后讲了各处致命穴位。

其实罗汉堂有一个假人,木制,专门用作认知穴位使用,陆粒见过,以后怕是免不了往那里跑。因为方丈说了,修习这门心法,一个穴位都不能少。

——

残云带雨轻飘雪,嫩柳含烟小绽金。

一整个冬日都只下了一场雪的雨花县,在春来之际,竟是迎着春风飘落了几片雪花,引的巷弄小儿欢蹦不停,闹腾不止,只是在欢笑之余,心中郁郁。

又要开学了嘛!

学塾教书的就只有祝先生,但还有一位管理学杂和学塾普通事物的管事人物,叫朱信箔,是个老人,满头白发中夹杂着几缕黑丝,像是冬日里奋力抽新芽的柳条。据说老人祖上也是做过官的,他更是从小便侵染书香气,只是不知为何家道中落,连上京赴考的盘缠也拿不出,在学塾已有二三十年了,平日除了负责学塾杂事,就爱喝点小酒,所幸老人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经常买书,不然每月县署给那点俸钱,若是买了书,就只能委屈肚里的酒虫了。

一般学生见着了老人也都会喊一声朱先生,老人便笑嘻嘻回应,偶尔有碎嘴吃食也会分一些给这些个嘴甜的小家伙。便是调皮一些的小男孩捏着鼻子喊声朱管家,老人笑嘻嘻也不生气,等记着有几个捣蛋鬼都喊了之后,再一并向祝先生告状,至于是板子还是抄书,或是两样一起,老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似是与这些个调皮鬼斗智斗勇,才是顶好的下酒菜。

陆粒在学塾开学前几日便找到朱信箔,要报名缴纳学费,登记姓名注册学籍,当时陆粒一口一个朱先生,给老头喊得脸都笑歪了,直夸陆粒天资聪颖,日后肯定是德才兼备、品学兼优,拿他个三鼎甲也不算难。只是陆粒见他嘴再不合拢怕是要出问题,到时候管自己要医药费?那谁遭得住啊?

陆粒赶紧作揖告辞,老头送陆粒出门,只见他老脸桃红,笑容不减。

终于开学,陆粒早早来到学塾,书本其实不多,那日报名时就领取了,只有三百千与四书五经。但其实学塾祝先生可忙,他一人教学的内容,完全不止这些,从学生基础的礼仪,道德修养,到识字后儒家经典的讲解,偶尔还得满足学生要求说一些历史故事。

在文坛风气极为开放的云锦国,各书院学塾的学子想法皆天马行空,难得有先生,会对自己的每一位学生的奇异想法都报以孜孜不倦的教导。

儒家自己提出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体现其大仁爱的同时,确实累着了某些教书匠。

陆粒以前路过学塾,要么趁无人,就在一旁靠着歇息,听听朗朗书声。若是看见那群学生,便总是低头走过,原因有二。

一是羡慕他们无忧无虑,能上学,也能追逐那草长莺飞,杨柳依依。而当时的陆粒,追逐的只有食物。

另一个原因,便是身高。尤其是当时杨杰杨磊两兄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那种小孩子心中谁体型大谁更厉害的心态,使他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心里是打着颤的。后来更有小姑娘李李出面帮他解围,仍是比他高出半个头。

如今的陆粒不再面黄肌瘦,甚至有发福的趋势,不知是练了一点功夫还是本身就处于抽条时期,几个月下来他的身高已经高出不少,这才是他今天昂首挺胸的原因。

今年的学塾有二十七人,去年有三人离去,一人回家中经商,一人在家中财力支持下,打算去往学院,但是得先通过学院考试。还有一人则自己回家苦读,准备三年后的京考。而开春后除了陆粒之外,还有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男孩,也被送到学塾。

学塾学生总算来齐,只是陆粒看着最后一个到的小姑娘李李,满脸苦涩,如一个干瘪的灯笼。

她怎么还是比我高啊!

当祝先生进入学堂那一刻,原本闹哄哄的学堂,瞬间可闻落地针响。

祝先生对自作主张坐在教案旁的陆粒笑笑,李李这才发现那个没那么黑瘦,又跑到大罗寺去住的小男孩,怎么坐在那里?祝先生不管?那自己能输这一筹?

于是教案另一边就坐了个小姑娘。

祝先生对此苦笑不已,似乎有俩“护法”也不错。

按照学塾惯例,开学第一堂课,是祝先生一问,之后是各学生每人分享一件趣事。

祝先生身着青色长儒衫,头别木簪,笑容恬静,轻敲案台,举手投足具是写意风流,他笑问道:“为什么上学塾读书,要缴学费呢?”

二十几颗小脑袋晃来晃去,有的窃窃私语,都认为上学缴学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杨磊站起身,先向祝先生作揖,然后缓缓说道:“因为先生也是人,需食五谷杂粮,卧榻安眠,加之学塾书籍文墨费用,勤杂费用,都需要用到钱。”

“不错。”祝先生示意杨磊坐下,环视一周,笑望着李李。

“李李,你来说说看?”

小姑娘起身,也是先行礼,然后挠了挠小脑袋,慢吞吞说道:“嗯...就像是一串糖葫芦,如果是我二哥主动送给我的,那我可能就狼吞虎咽了,吃不着个什么滋味儿。但如果是我自己馋了,求着他们给我买,他们也不给我买,要我帮他们做一些活,跑跑腿什么的才肯给我买,那样得来的糖葫芦,我可是要一个一个的,舔完糖衣再逐个吃掉,最后还得嗦干净那签子才肯罢休。”

祝先生笑望着小姑娘说着说着就要流出来的口水,赶紧让她坐下,给了个评价。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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