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才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士兵就提醒他:“长官。”
士兵的担心不无道理,薄薄的舱门门板是挡不住致命的子弹的。
但事已至此,程刚相信自己不会有危险。他扭动舱门把手,打开了门。
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却视若无物的转身,又关上了舱门。
舱室里还有三个兔人,其中一个用***监视着程刚,另一个女性的兔人正在照顾着躺在舱室地板上的美兔。
美兔的面色苍白,头枕着一件军外套卷成的“枕头”,身上盖着一张救生毯。
救生毯是深色的,其中有一部分因为被体液浸湿,所以颜色更深——美兔的伤势不轻。
持枪兔人很警惕,不让程刚靠近,但美兔制止了他,他转而把警戒的注意力转向了舱门。
程刚来到美兔的身边,坐了下来,吃力的,但依旧带着笑容,把自己的头转而枕到了程刚的腿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作为一个女人,我还是很幸福的,还能再见到你。”
程刚的心微微绞痛着,说:“把她交出来,投降吧,我带你走。”
美兔摇摇头说:“不管你信不信,直到前天早晨,我还在等着你回来,但你没有,我只能做我该做的了。”
程刚摸着她的头,他平时就很喜欢这么做,还喜欢玩她的长耳朵,此外,他还喜欢她撒娇的样子,喜欢她的哼唱……天呐,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才想起他居然喜欢她这么多。但是他不能放弃工作,他还有家人要照顾,安顿了一方,必定对另一方带来伤害,人生痛苦的选择莫过于此。
“你在拖延时间。”程刚说:“她不在这儿,或者你已经把她放走了。但我有四艘飞艇,这在这荒原上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你不会成功的。”
美兔说:“但为了我的族群,我必须努力。”
她说着,忽然皱紧了眉头,应该是伤口又发作了剧痛。照顾她的女兔人揭开她的救生毯,在伤口附近打上了一针针剂,缓解了她的疼痛,也让程刚看到了她腹部上那可怕的伤口。
程刚说:“我叫医护兵进来。”
美兔制止他说:“不需要,我没有被你俘虏。”
程刚说:“你会死的。”
美兔说:“所有人都会死的。”
程刚说:“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掺这趟浑水呢?”
美兔叹道:“你很幸运,生为普通人。我们兔族不同,对外声称有四十年的寿命,但实际寿命要更短些。我们从不自艾自怜,哀叹生命的短暂,但是短命带来了我们族群的一项致命的先天不足。”
程刚道:“那也不值得你这样啊。”
美兔好像没有听见程刚的话,自说自话道:“三四十年的生命也可以很精彩,因为我们没有失去人类的智力。但是有一种智慧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那就是政治智慧。我们这一族的政治家,往往刚刚积累到相当的政治智慧,就因为垂垂老矣而死去。以至于我们兔族在城邦之间的外交和内部的管理上总是彰显出政治的不成熟,长此以往,我们这一组将会永远沦为国际政治生活的食物链低端,也许为了获得庇护而惹不得不忍受奴役,所以我们必须延长族群的寿命,哪怕是一部分人的寿命。”
“对于这个任务,亲爱的,我曾经动摇过,我曾经想着就为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兔管家,再为你生一窝兔崽子,可是你离开了,你坚持自己的任务。我醒悟了,我或许可以这样的生活,还觉得幸福,但是我的族群,我的族群的后裔,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奴役。所以为了他们,我选择了牺牲。”
程刚觉得脸上发热,他有些羞愧,他被一个兔人打败了,这个兔人有远比他更崇高的品格。
“那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呢?”程刚说。
美兔又笑了一下说:“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既然你愿意帮我,也必须坦然的接受你的好意,谁让我也喜欢你呢?这样吧,既然我选择了牺牲,你就让我牺牲的更壮烈一些吧。”
程刚俯下身,眼眶开始湿润,他轻吻着美兔的额头和脸颊,但他不再敢吻她的唇,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亲吻中他说:“我觉得你更有理由活下去,让我帮你吧。”
美兔回吻着,但坚定地说:“不!我做我该做的,你做你该做的,从此之后,互不相欠,你也不用为此内疚。”
程刚摇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美兔把头从程刚的腿上挪开说:“好了,你走吧,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