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堂堂国公,镇国公府的占地规模自然也是相当大的,池塘花园,亭台楼阁,灰瓦白墙应有尽有,零零散散的有丫鬟管事进进出出。
看得出来这位中年管事在国公府地位非同小可,丫鬟管事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在对他恭敬问好之余,这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眼身后的李素。
倒是在经过某片庭院的时候,那中年管事在看见庭院东南角,郁郁青青的松树下有位老人躺在摇椅上晒暖,也是连忙过去请安问好,那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那老人看着六十多岁的样子,模样看着倒是甚是威严,李素本以为这位就是那位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镇国公,不过听那中年管事话语,这才明白此人却是镇国公府的大管事,不由啧啧称奇,心说到底是国公府的管事,这模样气度就是不一样。
似是从中年管事听说了他的情况,老人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异样情绪来,只是轻声说了几句‘今日便也是有劳小哥了。’这样的话语,言语之间,竟也是客气异常。
李素自然也是遥遥拱了拱手,以表礼意。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后,李素便在中年管事的带领下向着国公府深处的方向走去,路过一片花园,走过一片明亮豁大的红木雨廊,经过片片悠悠竹海,此时的李素已经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好在中年管事在来到一片池塘后,便也是停下了脚步。
此时正是秋意渐浓的时候,但池塘里边却是荷花点点,绿意盎然,想来应当是什么奇珍异种才是。
一座规模不大的院落静静耸立在池塘旁边,院落内,在灰瓦白墙的环绕下,墙角几棵稚嫩的青竹也是格外显得青翠欲滴,中年管事将虚掩着的大门推开,上前敲了敲房门,恭声说道:
“老爷,太医院的医师又来看您了。”
看样子那为大名鼎鼎的镇国公此时就在这座房屋之内,李素心中泛起一阵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兴奋的情绪来,毕竟这位大人物在离京实在是太过出名了,这让他有种得见历史的错乱感。
良久之后,伴随着一道轻咳声,房屋里边才响起话语声来,“咳咳,让他进来吧!”话语波澜不惊,听不出主人流露丝毫情绪来。
得到应许之后,中年管事这才缓缓推开房门,向身后的男子示意了下,李素收敛起心中的情绪,迈步进入屋内。
似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打扫的缘故,这座故意盎然的房间稍稍显得有些凌乱。不,或许用杂乱形容才更为合适。
就见如雪的宣纸四处散落在地面当中,书桌上笔架上空空如也看着甚是寒酸,松砚里边也是宛若干涸的池塘一般墨汁空空。
倒是桌面上零星搁置着几根天星狼毫,笔端未尽的墨渍将下面一摞的宣纸拓印成黑乎乎的一片,似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打扫的缘故,黑乎乎的宣纸早已经凝固冻结在一块。
后面书架摆放的书籍更是随意,漫不经心到极点,如果不是事前知道他此行面见的是国公,那么恐怕将这里说成是某个狂生的住所,李素那也是相信的。
四面墙壁也是被悬挂的画像遮挡的严丝合缝,更加诡异的是,这些画像描绘的都是同一副场景。
柔和线条的勾勒出的,是一个很是温婉的女子,鹅蛋脸,嘴角含笑,一头乌黑长发用束带绑起,直垂腰间,但不知是因为画像作者忘记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极是温婉的女子竟然没有眉眼,看着煞是怪异。
几十副画像皆是如此。
秋风透过窗户将白色的纱帐吹得四散招摇,也是将房屋深处的情况遮挡的模糊不清。
古怪的女子画像,迎风飘扬的白色纱帐,在配合略显阴暗的环境,一股莫名的惊悚感,也是缓缓涌上李素心头。
这是历史小说,不是惊悚小说,这是历史小说,不是惊悚小说……
心中连连默念了数遍后,李素这才定下心神,对着纱帐深处拱手说道:“太医院李素,拜见镇国公。”
名声什么的暂且不说,毕竟对方也是堂堂国公,关于礼节这方面,他也是做的非常到位。
不过在听完他的话语声后,纱帐深处却是响起一道惊异声,“咳咳,听你的声音你似乎很年轻。”
“在下今年刚刚加冠。”这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李素照实说道。
“这么说只有二十岁?”沉默片刻后,纱帐深处响起一道落寞的声音来,“果然是很年轻啊。”
李素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他这句话,
好在这个时候,老人也是饶有兴趣,继续问道:“成天看的都是一群老头子,年轻人倒是少见的紧,不过我很好奇,你这般年轻,太医院怎么会放心让你来给我看病。”
“这个……”李素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额,莫名其妙的我就来了。”他这话倒是一点没错,确实是莫名其妙。
“哈哈,咳咳……”伴随着笑语声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良久之后,那道声音才气息平畅的再度响了起来。
“你这个回答很是有趣,所以我很是喜欢,人这一辈子纵使他如何权势滔天,家财万贯,临了还不是落得个莫名其妙,糊糊涂涂,哈,莫名其妙的来,糊糊涂涂的走,真是有趣。”
李素并不知道自己照实说的一番话,会引起这位国工爷的这么大的反应,只是听他方才咳嗽声中的痛苦之意,职业精神顿时发作起来。
“不说这么多了,容在下先给你看看病。”
一边说着,一边也是掀开卧室外边的白色纱帐,但纱帐之后依然还是纱帐。
透过床榻上那层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纱帐,只能隐约看见个轮廓出来,李素想着既然都是大老爷们,自然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正欲伸手将最后那层纱帐掀开,就见里面伸出张很是枯瘦的手掌来。
“你这小子好生无礼,虽说有客随主便这句话,但若是太随意,主人怕也是要不高兴的,就这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