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宝剑能砍了那些败军逃将的脑袋,可是能在朝廷里砍个朝官吗?
“熊经略,如今广宁未失,全是小杜总兵的功劳,还望你逐退东虏后,能帮小杜总兵讨个公道,咱家是个阉人,不能出头,否则倒是害了小杜总兵和戚老将军的身后名。”
“魏公公高义,熊某记下了。”
熊廷弼自喝干碗中梨花酿后大声道,接着他又叹息起来,“说起来小杜总兵麾下那位高都护,竟不能来辽东助我!”
魏忠贤没有说话,他是知道宫里那位皇爷心思的,只是这回倒是朝臣们阻止了调动朔方军北上辽东,便是因为大明和蒙古打生打死百多年,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弃守河套,大明对蒙古其实是守势,东虏之前,蒙古诸部还不时侵略边关。
谁也不敢保证,朔方军北上后,蒙古诸部仍旧会老老实实地坐看朝廷平辽,到时候万一蒙古大举进犯宣大,朝廷该怎么办?
万历皇帝既想让朔方军去和东虏死战,可是也担心朔方军走后,蒙古诸部反复,所以最后才被大臣们劝阻,没有调动朔方军,这也让熊廷弼极为遗憾,眼下朝廷能打的兵不多,几乎都折在了萨尔浒,戚金死后,就算征募浙兵,可没了那些百战老兵,那些浙兵也不过就是比官军强些罢了。
大半坛梨花酿最后都落到了熊廷弼的肚皮里,这酒喝开以后,熊廷弼脾气发作,把朝廷里的众人给骂了个遍,叫魏忠贤明白为何熊廷弼被人唤做熊蛮子。
送走熊廷弼后,魏忠贤也换了衣裳,偷偷去了东宫,辽东局势糜烂至此,宫里那位皇爷被气得不轻,据说已经晕了数次了,就连干爹那里也是暗示他多和太子走动。
半个时辰后,魏忠贤自是在太子府见到了正主儿,眼下太子已经能接触国政,只是眼下辽东是烫手的山芋,太子向来习惯从心,这回也不例外。
“魏伴,你的伤好些了没?”
“多谢殿下关心,奴婢已无大碍。”
魏忠贤答话间,自到了朱常洛身边,为这位太子也磨墨,这时候书房里已无他人,有些话正合适说出来。
朱常洛的笔放下了,接着看向有些犹豫的魏忠贤道,“魏伴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孤能做主,便一定办到。”
“殿下哪里话,只是奴婢昨日刚见了干爹,干爹说皇爷似有召回福王之念!”
魏忠贤口中的干爹,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安,如今正寸步不离地守着皇爷,但凡有些许动静,便会遣人告诉他。
朱常洛脸上的笑意顿时没有了,对他来说,福王这个弟弟就是他从小到大的梦魇,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防这个弟弟。
“魏伴,孤能信任你吗?”
“殿下,咱家愿意为殿下效死。”
魏忠贤满脸振奋道,皇宫里皇帝怕是没多久好活了,眼下又生出这召福王回京的念头,眼前这位太子爷就是再懦弱无能,也该知道要末雨绸缪了。
“魏伴,你要给孤把皇宫看好了。”
朱常洛低声吩咐道,他对自己那个任性的父皇太了解了,说不定日后便会留下传位于福王的遗旨,再加上宫里那位郑贵妃,心肠狠毒,当年梃击案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这一年多时间里,有高进送来的大笔钱财,有魏忠贤的曲意奉承,向来懦弱的朱常洛比起原来有底气的多,甚至于内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可言的念头来。
“魏伴,你说孤想法召高都护率军入京怎样?”
朱常洛陡然间一句问话,让魏忠贤悚然而惊,叫他连先前的回答都顾不上,只是俯首道,“殿下,眼下皇爷只是提了嘴福王的事罢了。”
“你说得也是。”
朱常洛自应了声,心里却是暗道,父皇你不要逼我,梃击案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