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
“这部明军不是先前咱们对付的那些无能之辈,不可轻敌大意。”
努尔哈赤取了那些中箭士兵身上的箭矢后,朝莽古尔泰并身边众贝勒和将领们说道,他曾经亲自前往大明京师,熟悉大明的内情和边军。
账面上一万明军,六千就是个数字,剩下四千里面是三千人军饷只能领三四成仅够果腹的普通营兵,余下一千里面八百是能七八成军饷的“标营”“老营”,剩下的两百多是将领的亲兵,能领足饷,能混到各种肥差,上了战场能帮忙督战砍逃兵。每逢遇敌,便是强拉壮丁凑数。
这也是努尔哈赤听闻大明号称四十七万大军来攻,实则只有十万精锐后,仍旧敢于用蔑视的心态与之对战,只是三战三捷后,他终于遇到了真正的明军精锐。
“你们看这些箭矢。”
努尔哈赤让众将传看那些拔下来的铁箭,那都是锥形的破甲箭,关键是箭头都是上等的精铁打造,而且这些箭矢的箭杆笔挺,尾羽整齐,和他们先前歼灭的明军所缴获的弓箭相比截然不同。
“待雾气散了后,尔等各自挑选勇士,持大盾披重甲,准备强攻明军大营。”
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大小身经百余战,最是经验丰富,眼前这些箭矢乍看瞧着不起眼,可是由小见大,足以说明对面的明军不是表面上号称精锐,而是真正军械严整的精兵。
杜弘域军中,五十余颗正蓝旗士兵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士气大振。
不过杜弘域正自仔细瞧着那五十多领从女真兵身上剥下来的盔甲,这里面有明军的铁甲,也有女真人自己打的的铁甲和布面甲,结果他赫然发现,那些披着铁甲也被弓箭射死的女真士兵披得几乎绝大多数都是明军的铁甲。
杜弘域不禁苦笑起来,小高真是说的半分无差,满朝文官全杀了必有冤枉的,可是抽二杀一,必有漏网的,这等国战,兵部、户部和工部依然在捞银子,这工部督造的铁甲居然还不如那些女真蛮子打的铁甲结实。
方才那试探的正蓝旗士兵被箭雨吓退后,杜弘域自派人去军前割取首级,谁能想到那五十多号女真兵里,有中箭不能走者还有顽抗之力,居然还生生杀了他手下三个兵卒,伤了四人。
杜弘域身边,戚金也面色凝重,女真兵的强悍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些没穿铁甲的女真兵居然都是身穿两层布面甲,他已让麾下士兵试过,要不是高都护让人送来的那批钢矛,他们过去使的铁枪,很难洞穿女真兵的重甲。
女真兵甲厚,非钢矛鸟铳不能破,可是就工部调拨下来的那些军械,箭是歪的,刀是脆的,甲胄也多是样子货,这也就算了,偏生那使用最多的火器全是三眼铳,这他娘的安排的军械全是按着对付甚少着甲的蒙古兵。
戚金想到在沈阳城时,工部监造,兵部督运下发的那些军械以三眼铳和战车为主,终于明白为何刘綎和杜松会败得那么惨,这些女真兵都是着重甲的敢战步军,就三眼铳那射程和威力,打人家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而所谓的战车对付这些白山黑水间擅长攀爬山地的女真武士,那就更是个笑话。
国朝的官军里,真要说到肉搏战,最强的便是他们浙兵和川兵,九边的边军根本排不上号,哪怕戚金并不清楚刘綎那五万大军到底是怎么没的,可他也想得到那些所谓的九边精锐一旦被女真兵近身肉搏,只怕压根就没有多少作战的勇气就被打崩了。
“眼下军中士气虽旺,可女真兵强悍,等会儿还要仰仗戚老将军。”
杜弘域是明白人,他手底下那一万精锐,真正靠得住只有他亲自征募训练的五千新军,只是这五千新军到底不像小高手下的朔方军能拿蒙古人练兵,战力究竟如何他自己也吃不准。所以最后的关键还就是那四千浙兵。
戚金长叹一声,他对朝廷彻底死了心,本来他还想保全手下四千浙兵,托付给高进,可如今伐金的大军主力只剩下杜弘域这孤军,先前杜松兵败,溃兵逃至大营,要不是杜弘域当机立断斩杀溃兵和言逃的军将,他们这一万多大军只怕早已军心涣散,到时候真逃跑起来,他们四千浙军全是步兵,哪里逃得过四条腿的骑兵。
如今杜弘域决定留下来死战,已经对得起他们浙兵了,想到这里,戚金则是点头道,“杜总兵放心,但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叫东虏越我浙兵防线。”
杜弘域闻言,朝戚金长拜,眼下女真大军汇聚,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逃跑只会败亡得更快,如今天潮雾重,浙兵的鸟铳不能使,一旦女真大军进攻,浙兵便只能硬生生地去抗。
随着日头高升,雾气渐渐变淡甚至于消散,然后杜弘域和努尔哈赤都终于看到了彼此的军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早就按捺不住的女真大军一上来就挟着歼灭七万明军的气势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试图歼灭这最后的明军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