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甚么?快说!”
栗夫人一掌拍到食案上,柳眉倒竖,呵斥道。
小宫女唯恐受到迁怒,身子不禁有些颤抖:“而是继续往前,似是往桂宫去了。”
咣当!
栗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将身前的食案一脚踹翻,酒菜飞溅了一地,顿时整个正殿弥漫着酒菜混合在一起的特殊香气。
栗夫人闭上散发着骇人凶光的双眼,不断颤动的睫毛和起伏不定的胸脯,显示出她内心的燥郁。
她银牙紧咬,从薄薄的双唇恶狠狠的挤出几个字:“竟又是去找那两只骚狐狸!”
王娡和王兒姁乃是同胞姊妹,王娡刚刚诞下皇十子刘彘,王兒姁又即有孕,皇帝自是对两人恩宠有加,近些日子几乎都宿在桂宫。
呼!
良久之后,栗夫人徐徐吐气,勉力抑制住满腹妒火。
“柳絮,你且带荣儿下去歇息吧。”
她抬手阻止了还想上前说些什么的皇长子刘荣,对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吩咐了一句,随即独自朝内殿走去。
尽数摒退内殿宫人,栗夫人看着空荡荡的寝帐,本是怒气难已的面容竟换上了阴冷的微笑。她掀开臥榻上厚厚的锦被,扳动床榻中间那块一尺见方的活动木板,露出数个写着名字的巴掌大布偶。
栗夫人取出其中的两个,上面分别写着“王娡”和“王兒姁”。她趴在卧榻上,拿起身边盒子里的绣花针,不断的在这两个布偶上用力扎着。原本清丽娟秀的俏脸此时苍白得渗人,语气中带着从九幽深处冒出的寒气:“老狗!你竟偏宠若斯,我定教她们不得好死!”
她肆意的笑着,蚕豆大的眼泪不住洒落在身下锦被上。待得后来,洁白的被面上竟隐隐出现了丝丝的血迹。
俭朴但不失大气的龙辇上,汉帝刘启眼睑微阖,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长乐宫中的那场家宴。
此番家宴,乃是为刘启的同胞弟弟梁王刘武送行,明日他将要离京,回到自己的封地梁国。
窦太后一直都偏爱幼子梁王,曾经数次暗示刘启,想为梁王谋求储君之位。此番不舍幼子又要远离,不能常常承欢膝下,席间不由又重提此事。
酒宴过半,刘启故作微醺,假意道:“千秋之后,传位于梁王。”
窦太后闻言,自是大喜。梁王刘武虽然表面上辞谢,但任谁能瞧出他内心的狂喜。
倒是窦太后的娘家侄子窦婴出言反对道:“父传子,祖宗之制,不可改。”
窦太后一时无言以对,脸色阴沉,梁王也是面露不悦。
一时间,整个酒宴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汉帝刘启将每个人的表现收入眼底,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微眯着细长的双眼,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耿直的愣头青表哥。
片刻后,刘启借口不胜酒力,向太后告退而出。
坐在龙辇上,刘启的面庞微微有些酡红,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
“陛下,桂宫鸿宁殿到了。”
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龙辇停了下来。
刘启下得龙辇,便即迈着大步朝前来接驾的王娡行去。
“爱妃不必多礼。”
他一把搂住正欲屈膝行礼的王美人,柔声问道:“彘儿可是睡了?”
王娡嫣然一笑,臻首轻点:“早已睡下了,这孩子最是贪睡,每日比寻常婴孩要多睡上不少时辰。”
刘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自家这儿子平日除了吃喝拉撒,便是睡觉,鲜少哭闹玩耍,端是异于寻常婴孩。
“朕去看看。”
搂着柔若无骨的王娡,刘启来到小刘彘的卧房,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轻轻坐在床榻上,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爱子。
噗呲!
王娡看他贼头贼脑的模样,不禁娇声轻笑:“陛下莫不是忘了,彘儿一旦睡熟,可雷打不动的。”
景帝哑然,却也不恼,伸出大手,轻轻摩挲着小刘彘粉嫩的小脸,缓声道:“爱妃,当初你曾告诉朕,乃是梦见骄阳入怀,方才有孕,可还记得么?”
王娡娇躯微颤,待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刘彘身上,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方松了口气,忙是故作娇嗔道:“陛下又拿此事打趣臣妾。”
刘启闻言不语,沉默良久。
王娡本就极为聪慧,又深悉皇帝性情,自然明白该如何应对。
却见她哭丧着俏脸,缓缓跪坐塌下,剪水双眸中尽是委屈和担忧,轻轻扯着刘启的衣袖,颤声道:“当日臣妾得知有孕,喜不自禁下方才胡言乱语,还望陛下……”
“莫要多想!”
刘启淡淡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眸中尽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