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文指指长龙一样的人群,“你只要看他们的干劲,有这样的人为啥起不来?”
许志先要是懂这些昆山也就不是这样了。但仔细看呢,内心里许志先也很震撼,他们不乱,不计较得失了,就是想做些事,想把矿石卖出去。
哪怕仍旧看不懂张子文说的卖点是什么,但许志先也很同情,又心口疼了,这群人不容易,原本是维稳对象,担心他们成为散步的暴民,但现在看他们很有序,也仅仅只是想用越来越不值钱的矿石,去换些冬季需要的物资。
最终许志先只得道:“总之你的鬼话本县是再也不信了。但真不能拒绝你们这最基本的需求,行,贩货就贩货,别进苏州城。本县亲自跟你们走一趟,由我去找盐铁司的人说,让他们出城交接。否则他们可没我好说话,哪怕你真的贩货也会起误会的。”
张子文暗暗好笑,这当然更好。否则张子文真拉不下脸来去和那些官僚扯犊子。
“那就劳烦大人护航了。”
……
有许志先接头,许多事就变得简单起来。这批矿石算是交了。
关于“皇家海军走私案”,这不关盐铁司什么事,只要有货,这么低的价格他们抢着收还来不及呢。
交易的时候,民政方面的人倒是则如临大敌,全程死死盯着,害怕出现一点点不对苗头。但又找不到反对理由,海事局的确没牛车,要吃饭要交易,就只有用人力了。并且是昆山许志先担保。
至于为什么没有牛车呢?许志先和民政口沟通的时候说了,“牛车被刑事口的人扣了。”
刑事口又不关民政的事,并没有明确是否立案是否处理。
如果刑事口确认这群人有罪,民政口当然可以用不稳定“黑名单群体”理由,距离他们进入长洲县。问题现在谁都在推锅,人家又不是商号百姓,而是官府机构皇家海事局,不可能很快定论这些事。
皇家海事局是蔡京设立的新机构,主官是张康国的儿子。刘知州不发话时,刑事口的官僚吃饱撑了来定论。
谁都知道定论是不可能定论的,依照规则,最多默认不还牛车和矿石,最终会不了了之。
就此决定了往后一段时间内,海事局的矿石会是人力送来,哪怕民政口怀疑他们随时可以把一场交易变为散步,也没办法……
州衙。
刘逵锁着眉头,拿着关于长龙队伍来苏州卖矿石的文报迟疑不决。
心腹幕僚抱拳道:“老爷,这样这下快了,他们撑不住多久。需要让盐铁司继续压低官价吗?”
刘逵微微摇头道:“不能了。压的过紧必然要崩断。你真以为张子文弄不到运输工具?错了,他是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是在威慑咱们。且不管他到底什么用意,但本州看来他就这意思,若继续压迫他,那些来贩货的人就一个呼吸就会变散步。事实已经证明他有这能力和号召力,不得不防。”
“朱勔方面……”心腹故意没说完。
刘逵冷冷道,“苏州我说了算而不是他。出问题是我承担也不是他,帮他要有个限度。岂能事事由他性子?在老子升职进京前,让他放低调。”
心腹尴尬的道:“张子文还当街抽过衙内?”
刘逵脸颊微微抽搐,“若他是个小乖乖、好学生,那么这事就真是打击他张家的黑料。问题你得看他是什么东西,在那京城里,这类事他早就做成了家常便饭,相公们都习惯了。他就是闯了祸贬来苏州面壁的,还指望他怎样?你猜相公们对他的期望是什么?所以只要他不散步,就是来这州衙抽了本州,也没人愿意管他你信不信?”
谋士迟疑着道:“关于走私案,真的就这样了吗?”
刘逵叹息一声,“那你还想怎样?难不成把整个海军和昆山县都抓了?老夫只是和朱家存在一些共同利益,却不是他们的走狗!若要抓人,先不说怎么对刑部交代的问题,仅仅只说若抓了海事局,那时只有朱家在笑观虎斗,还有,你信不信会有一万暴民聚集在苏州,你猜哭的是谁?”
“你真以为张子文和许志先对苏州没用处?那昆山有什么?有个蛋!有群饿肚子的暴民,若没这两个官场二流子顶在昆山第一线,你以为苏州能太平,你以为他朱家能赚大钱?”
刘逵是这么总结的。
谋士道,“哎,总觉得许多关键契机都被张子文掐中了,海军不是省油的灯,迟早会尾大不掉的。”
刘逵淡淡的道:“这是朝廷的问题不是我的。在我看来,朱家是狼群,但狼群环绕时有头虎在旁边,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相信本官,如果你真知道朱家怎么起家的,知道他们的黑料,又在他朱勔带兵进苏州的现在,你会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只不同系的铁军在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