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深知,对面人的脾性;动摇归动摇,但一旦下定决心便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抬眼默默的看了那人一眼,像是投降般的叹了口气终于将话题转开。 “新的药,用着还适应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墨霜抿着唇按了按右半身的皮肉,像是在视察什么状况似的,“还好。但是感觉盖不住。”男人突然笑了下“不那么疼了,就是烧得厉害。”
朱雀凑近了盯着墨霜右半张脸,以看高危患者的眼神打量着他,“啧啧”了几声,“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越来越严重了?我记得之前的印记没这么深。要不,你还是找找琉玥大人让他帮你看看?我感觉我的药完全不起作用啊!”
“没有,起作用的。”
“是么?你可别安慰我。”朱雀二话不说扒拉开男人右侧的一块衣襟,看着里面黑色线条与暗红雾痕纠缠不清的肌肤,其温度高得让朱雀这个火灵之气外溢的家伙都觉得灼烫不堪。当下又是“啧啧”几声,瘪着嘴苦口婆心:“没作用,真没作用。我就知道,我这半吊子的水平怎么可能医得了魂影的灼伤?!唉,要不我说你真的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尊主吧,你不说,他也不知道。时间长了,我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我不说他就不知道?”墨霜看着朱雀的眼神古怪。“我是在他眼皮底下被救活的。我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他只是从来都不管也不想管。”
“可是你不是说……救你的是琉玥大人吗?那……尊主不太了解不也正常?”朱雀有点儿担忧,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
“他就在旁边!就在旁边看着,你告诉我他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还是你想说他不知道被魂影灼伤的人有多痛苦?!”一直四平八稳、言语深沉的人陡然间声音拔高了十度,一种突然而来的戾气将朱雀冲得彻底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为什么会对着自己发火。
“你没看见,那种眼神。”男人的眼里充满失落,“他看着辽戈的时候,那种眼神有多专注,就好像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至亲一样,温柔、期盼和怜爱。而他,几时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他冷笑一声,“是了,之前我濒死的时候。就那么一次。”
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外出任务,他失手了。
炎炎夏日里, 鹏砂大平原上一前一后的狂奔数人;至于“阵形”,自然是他孤身在前身后穷追不舍了数十人。身负重伤的他走投无路最终阴差阳错的逃到了妖族的王冢里避难。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王冢,更不会去想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挖出了一条从王冢直通外界的隐晦通道;他只是看见前方似乎有一个洞,于是就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通过细窄而悠长的空间,后面的喊杀声渐行渐远;等他终于爬到顶端,眼前有了开阔视野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一纵狂徒终于再没了动静。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那个瓶颈处呆了一会儿,确保外面的人已经离去这才挪动步子往回走。不过很可惜,路没走回一半,自己就在通道里面迷路了。
之前单一的窄道不知何时变得错综复杂,绕了好长时间都没走得出去,来来回回的终点全然是那个所谓的瓶颈口。一来二去,墨霜只得朝着开阔地去。一路上,他无瑕关顾周围的怪石嶙峋和残檐断壁,他只想走出去;但途中屡次出现在不远处的一些幻影所叙述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驻足细看。
那些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就觉着像是一幕幕由真人演绎的话本,好像是在向他表达着什么陈年往事。而那些往事,有他听说过的、有他亲身体会过的,也有他完全不知情的。
一路走来,一幕幕争相急告的天然“荧幕”在男人左边或是右边绽放,一波波的画面,以自然而又诡异的方式真挚的展现在他眼前,仿佛是为他特意准备的惊喜。
墨霜茫然而惶恐。从来不会被好奇心所勾引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将这些东西一一映入脑海,从而早已忘却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和被人追杀的事情。
他跟着那些天幕绽放的位置走着,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越走越深;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那是一种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在短时间里全数猛扎颅内给予冲击所造成的头痛,然后他就觉得,越往里面走,那天幕上所描述的场景似乎都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那个虚无间内站立的男人和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见过他们,不仅见过而且还很熟悉。
演义之间,他慢慢的记起,那里面英姿勃发的男人叫做辽戈,身披一身的黑铁玄甲,手里握着的是一柄带有蓝红烈焰的长戟。此人面目总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一板一眼的压迫感;特别当他挥舞长戟,烈焰在之周围化为无数火龙或是熔岩烈海的时候,他的身影总是让人无法忽视——苍凉而悲壮。
为什么墨霜会把这两个词跟辽戈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看清了那个人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那些妖族所谓的子民。是的,这个传言里的妖族统军最高指挥官的矛头,指向的不是外族的侵略者而是成百上千、手持粗糙武器、灵力低微的普通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