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隅中(中午),武西师父驾着车马在文府门前停靠。尚郎先自下车,一转头就扶着茗伊,直至她稳稳落地。
府门前的苍头(老奴)看在眼里,打量着这个精瘦的小娘子。通身气派的缎子襦裙,与之不符的双寰髻(婢子的标志),郎君言行间的过分维护,心下了然。叉手示礼的同时,不忘谦卑道:“郎君安好,我家二郎已盼了半日,老奴这就给您和小娘子带路。”并招手向一旁的僮仆示意,往前头说与他家郎君知晓。
一路往正堂走来,灰黑色的屋瓦下,皆是白墙红柱,明净醒目。就连硕大的斗拱也让人惊艳,因为拱身饰有燕尾彩画,配合周遭繁多的松树柏树,又是于自然意境的和谐作派。
依着唐王朝前堂后室的格局,厅堂乍一进来,直觉疏朗开阔,伴着似有若无的木香,略一抬头便能看到错落有致的梁架。
茗伊紧跟着尚郎登堂,引得他频频回视,怕她跟丢了。转身见她瞧得认真,便解释道:“子墨这府邸,贵在都用文柏作梁,暗合姓氏及家宅的处世之道。”
茗伊不解,“处世之道?”
尚郎那手中的折扇往她头上弹了弹,笑道:“柏字,拆开念,你细想去吧!”
茗伊心道,白木=白目?
及至入室,中间隔着道牧马屏风,四周仍旧是一应的长条帷幔(落地门帘),日光透不进来,便是下雨也不怕打湿的。为图观赏,还巴巴往上隽绣着红地花鸟纹,宝蓝小花瑞景图,无有一丝留白。
茗伊兀自感慨,正是这种不留余地的作风,让唐王朝轰然崩塌,只保佑有朝一日别当乱世人才好。尚郎早自顾自的坐下,玩味她那一脸的杞人忧,总觉得她像天上掉下来的,不安得让人心疼,牵挂,终至放心不下。
文家二郎从屏风后走出,“教尚郎久等了。”
茗伊上前叉手示礼,“郎君安好,今儿个叨扰,莫要吝惜茶汤才好。”
文子墨轻扬嘴角,笑向尚郎,“你教的?”
尚郎得意道:“那是!”
子墨瞧着尚郎这般兴冲冲,只得看向另一边,试探道:“茗儿,你家郎君有什么喜事吗?”
尚郎继续得瑟,不等茗儿作答,趁势道:“我家阿娘发话了,待茗儿长大些,就与我做妾!”
子墨面色微僵,徐徐走至茶床,待整理好坐姿后,仍旧一身的飘逸风度。与尚郎对视,直道:“既如此,也好,就把这串铜钱拿来烹吧,权作贺仪。”
尚文二人自小厮混,子墨对茗儿的缱绻,他不是看不出来。可巧与阿娘过了明路,未免日后心生隔阂,先断了其念想,压其气馁,纵有伤怀,日后也可徐徐图之,方不负兄弟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