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湛黑的视线从她轻微染血的指尖上划过,又继续解了一颗扣子,“秋园的佣人做了晚饭,于尉很快就会送过来。”
“那、那也行。”苏清月顺着白承允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还有手没清理干净。
她连忙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心柑,你和烨哥儿先玩着,我去给太爷爷煨点汤。”
她跑到小厨房,拧开水龙头冲着指尖上的血迹。
白元海站在她身后,“小心柑的病虽然凶险,但白家这么多代的基业下来,还不至于没用到连颗合适的肝脏都找不到。有白家在,小心柑,不会有事。”
苏清月被水冲着的指尖颤了颤,她抬手关了水龙头,回头看向白元海。
她从来都知道,白元海对她很好。
当年出那种事,无论她是不是无辜的,都是她辜负了白元海对她的好。
可是现在,白元海能摒弃前嫌这样对心柑,白家,她不恨了。
不再是因为要教导心柑而假装不恨,这次,苏清月是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谢谢你,爷爷。”这句感谢,苏清月发自肺腑,“心柑一定不会有事的。中午艾瑞克杨医生还来过,特地取了心柑的血样和所有资料去研究了。有这么多专家在,还有这么多人脉资源,她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
白元海鼻息轻轻“嗯”了一声,“别煨汤了,我回老宅去,你留着那点精力,照顾心柑吧。”
“好。”
——
第二日。
主治医生办公室里。
黄江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眉头蹙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的对面,苏伯年扶着拐杖坐下,教了几十年书的儒雅教授,就算腿伤了,也难掩他的书卷气息。
“医生,可以了吗?”苏伯年问道。
黄江翻了页纸,“啧”了声:“苏老先生,作为一个医生,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做这个手术。”
把报告重新返回第一页,他把上面的数据指给苏伯年看:“不说别的,单是您这多年的心脑血管疾病,就决定了这场手术风险极大。”
“会怎样?”
黄江踟躇了几秒钟,“说句不好听的,很有可能您还没出手术室,就得进抢救室了。而且就算抢救的回来,您的寿命也会大大缩减,身体状况也会大不如以前。肝脏虽然可以再生,但是您这个岁数,身体又有好几项不达标,所以……”
剩下的话,黄江没说,但两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苏伯年笑了笑,手里的拐杖用了这么长时间,把手那里被他磨得发亮。
他轻轻摩挲着那块油亮的地方,“我知道我身体不行,所以从一开始,就拜托黄医生帮我瞒着大家,不让大家知道,我也做了肝型筛查。”
“苏老先生,其实现在还不到最后一步,我们可再等等。说不定明天,小心柑就有合适的肝源了呢。”黄江道。
苏伯年摆了摆手,“不等了吧。”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孩子,前天晚上出手术室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么小的身体,就要插那么多管子。那些管子插在身上一天,她就要多痛苦一天。黄医生,心柑才四岁半,不到五岁啊。既然我们确定了我的肝可以用,我们还等什么呢?别让孩子遭罪了。”
“可是……”黄江还想再劝。
苏伯年做了最后的拍板:“就这样决定吧。尽快安排手术。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已经比孩子多看了几十年,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就让孩子代替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