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善见城众人如同嗅到了肉的苍蝇时,西门破猛然抬手。
“且慢。”
这一抬手,直接导致了他的重心不稳,脚下趔趄,单膝倒地,看向来便像是向高瘦男子跪下了一般。
他一只手抓住剑柄,一只手抓住剑刃,剑刃破肤,伤痛入骨,他却浑然不觉。
接着这起来的劲头,西门破坐了一下,这一坐只感觉全身都瘫到了地上般。他捋了捋早已披头散发的鬓角,然后又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脸脏手也不干净,不抹还好,一抹之下当真是宛如地狱走出的修罗。
但西门破显然并不关心这个。
清理完面部之后,他便整理战甲,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将仅存的小半战甲理正、理顺。
高瘦男子没有任何催促,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西门破这才安了心,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大势已定一般,然后狂笑不止。
“吾乃周朝定远将军西门破,岂容尔等贼子羞辱,十八年后,我与尔等江湖再会。”
几乎是说话的同时,西门破剑刃闪烁,刀光剑影之间,便将自己的两只耳朵割了下来,然后塞进嘴中,猛然咀嚼,吞咽而下。
然后化手为掌,仅存的一点真气蕴于掌中,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猛然拍了下去。
长剑坠地。
剑鸣不再。
西门破瘫到了地上,好像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一般。
他看到了的最后一幕是,高瘦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只硕大的黑鸟落在了城头。
……
……
冉瞎子喜欢兵行险招,剑走偏锋。
原来他是不打算走偏锋的,善见城欺境这么久他都没有走过偏锋,因为他知道他的首要任务是守住南境,不是消灭对方。
对方有两位通玄境大物在,他也消灭不了对方。
而今的南境跟当年的南境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自从毕方鸟来到了这里,他便隐隐有了这个想法。当然,那时还只是想法。
让这个想法快化为实质的,是圣兽的到来,让他最终决定行动的,是铁门关上迟迟不见另一位护法天王的身影。
于是毕方鸟便去了一趟飞鸟关。
西门破是他提拔到南境的,但这些年双方真正面对面的接触却并不多。西门破坐镇龙泉关,他坐镇铁门关,战事本就驳杂,大多时候都是书信往来。
他对西门破的了解,除了行伍之中,只知道他曾是国子监问天学院的监生,以及前些年,似乎和一个霓裳的女弟子结成了道侣。
这些年来,随着蛮荒的没落,南境已很少有大规模的战事,甚至几乎没有,冉瞎子也很少有百多年前,袍泽生离死别的那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他要去信佛。
所以他今天才会走出铁门关。
这位瞎子的神识放出,去到了铁门关外善见城的营地中,肆无忌惮的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这是个很有攻击性意图的举动。
先前善见城的护法天王曾这般做过,因为他们有两位。
很快,一股同样强横,甚至要隐隐超过冉瞎子几分的神识从善见城营地中传出。
感受着这熟悉的意味,冉瞎子心底冷笑,双方的神识汇聚交织在一起。
神识交战其实要比肉身交战危险的多,肉身受到创伤,即便是断臂短腿,对修行者来说也不是不可复原。但识海一旦受到冲击,轻则识海震荡境界受损,重则一身修为化为虚无沦为痴儿。
两人神识交战的时候,牛犊子已然站了起来。
他并未擅自插手,而是神识迅速的横扫全营。
旋即,他口吐人言。
“他去了飞鸟关。”
冉瞎子的脸色陡然一僵,然后迅速的抽回和对方交织在一起的神识,然后拍了拍身旁副将的肩膀。
“时辰到了。”
副将先是一愣,旋即立即领会了冉闵的意思,道,“将军,对方虽只出动了两位护法天王,可我们这般贸然进攻,会不会……”
“会不会,会不会什么?被灭口?还是,被他们把耳朵割下来,带回去邀功请赏?”
副将看了冉瞎子一眼,不敢作答。
冉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不是进攻,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