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站在马车的车辕上,茫然的扫视四周。
四周到处都是老百姓。
不。
现在或许叫他们难民更合适一些。
眼神呆滞。
蓬头垢面。
衣冠不整。
哭泣声此起彼伏。
现在已经是南迁的第二天了。
他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知秋告诉他,这一天一夜里,北蛮人的骑兵又突袭了南迁大队四五次。
每一次都会杀死很多很多的镇北军官兵和老百姓。
张楚听完她的话,心头瞬间就想明白了北蛮大军为什么要烧船。
没了船,镇北军就没了快速运转老百姓的交通工具!
没了船,锦天府这十余万老百姓,就是他们的盘中餐、板上肉!
没了船,锦天府这十余万老百姓就会成为镇北军摆脱不掉的累赘!
没了船,从锦天府到北饮郡太白府的这五百多里路,每一里都可以成为葬送镇北军与锦天府十余万老百姓的修罗场!
北蛮人,不但要把镇北军留在武定郡境内,连武定郡这十余万百姓也没准备放过!
好一手毒计!
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可怕的是,北蛮人成功了!
镇北军现在已经被北蛮人打得毫无脾气。
反击,反击无力!
张楚不知道镇北军现在还剩下多少将士,但肯定没有从锦天府出发时多。
当时镇北军还有五万将士,那位霍世子都没敢跟十五万北蛮大军死磕,而是选择了兴师动众的南迁。
现在,自然更不会了!
撤退,也无法撤退!
镇北军立足玄北州数十载,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镇北军戍守北疆数十载,保护玄北州老百姓不受北蛮人侵扰积累下的名声!
靠的是玄北州儿郎前赴后继奔赴北疆参军的拥戴!
镇北军若敢抛弃这十余万老百姓,镇北军数十年积累下的名声立刻就会毁于一旦!
玄北州的老百姓或许能体谅镇北军丢失永明关,一路败退的难处,但绝不可能再继续拥护一支抛弃同胞,独自逃命的军队。
没了群众基础,镇北军即便是还能保存下一点点骨血,也于事无补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蛮大军,以狼群战术一点一点的撕光他们的肉、喝光他们的血。
至少张楚想不出,镇北军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这是一场灾难……
张楚长叹了一声,问道:“幼娘和小锦天呢?”
骡子:“就在后边那一架马车上。”
……
“楚爷,您醒了。”
哭肿了双眼的李幼娘见到张楚进来,强打起精神问候道。
张楚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了看李幼娘,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弥漫着悲意的眼神深处,出现了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忧虑和迷茫。
张楚伸出双手,低声问道:“孩子怎么样?”
李幼娘看了看张楚的双手,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将怀里的孩子轻轻递到到张楚双手上:“喂了一点点马奶,刚睡着。”
张楚小心翼翼接过小锦天,看着襁褓里吮着大拇指熟睡的小人儿,悲从心来。
这个孩子,可能永远都记不起他爹娘的样子了……
“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张楚用力的眨了眨眼,强行击散眼眶中刚刚升起的水雾,“这孩子是我的干儿子,就算你哥……回不来了,我会也把他养大,只要有我张楚一口稀的,就一定会有他一口干的。”
李幼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一侧身跪倒在地,哀声道:“俺代俺哥和俺嫂嫂,给您磕头了。”
张楚一把拉住了她,没让她一头磕下去。
“你哥要是在,肯定不会跟我这么客气。”
“你好好照顾小锦天,等安顿下来了,你就进我张家门,改姓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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