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在摊子里帮工的朱雀堂小弟,注意到张楚,惊呼出声了,余二才回过神来。
“帮主!”
朱雀堂的小弟一开口,摊子里的所有帮工、食客,都惊慌失措的丢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
“忙你们的,别管我。”
张楚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进摊子里。
一个帮工的小二拿着抹布过来,殷勤的将本就干净的桌椅使劲儿擦了擦,请张楚坐下。
没过多久,余二就亲自端了一碗杂碎汤,送到了张楚面前。
不。
不能说是杂碎汤,因为汤里压根就没下水。
就是一碗清汤白萝卜。
守孝期间,吃不得肉。
张楚拿起竹签,挑了一块萝卜喂进嘴里。
余二陪着他坐下,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张楚微微一愣。
“楚爷,老夫人葬在哪里?”
张楚已经记不清,余二多久未这样唤他了。
好像是从他坐上黑虎堂堂主的位子那一天开始,余二就再没唤过他楚爷。
以前,他总觉得这就是余二势利、心眼多的表现。
而今再听余二称自己楚爷,他却只觉得心头酸楚。
一个曾经畏惧于权势和力量的人,突然不再畏惧了,只会有两个理由。
要么,是他已经拥有了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要么,就是他已经无欲无求,甚至连死都不怕。
余二显然是后者。
张楚放下竹签,问道:“昨夜守灵,你怎么没来?”
余二朝张楚扬了扬自己包扎成馒头,还在渗血的右手,笑道:“还是算了吧,老夫人的心肠比您还软,就我这幅衰样去送她老人家,那不是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么?”
他笑得从容,再没有以前面对张楚时诚惶诚恐,连喘个大气都得先考虑三秒的小心谨慎。
张楚点了点头,再次拿起竹签叉了一块儿萝卜扔进嘴里,“伤得这么重,不好好在家养伤,出来守什么摊子?”
“这不是估摸着您快没钱了么?”
余二依然在笑,“您前边给郡衙送了十万两银子,这次又给杀北蛮子的弟兄们支了这么大一笔赏银,属下现在也干不了其他事儿啦,也就只能再帮守一守摊子……”
“混账!”
张楚不悦的打断了他话语,“我四联帮弟兄成千上万,需要你一个废人出来赚钱养家?”
余二听他骂自己废人,脸上却没有什么难堪之色。
张楚起身:“我已经责成杨长安,明日率队护送城里所有伤残弟兄出城前往北饮郡,自己滚回去收拾好行李,明日跟着杨长安一块儿走,到地方了,寻个本份的婆姨,给你老余家传宗接代,别说跟了我张楚,连香火都传不下去!”
说完,他大步朝杂碎汤摊子外行去。
余二站起来,左手包着断手,朝着张楚的背影,一揖到底。
黑色的马车,在大队玄武堂弟兄的簇拥下离去。
直到这时,摊子里的几个帮工才敢靠近。
“您一片忠心,拖着重伤出来给帮里挣钱,帮主却这样说您,是不是太不……”
帮工中唯一的朱雀堂小弟有些不忿的小声比比道。
他话还没说完,余二就猛地抬起头来,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了他的脸上:“混账,你算什么东西,帮主也是你能非议的?”
围过来的众多帮工这才发现,余二双目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