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碎星带,几乎每一艘飞船,都会有一片专门的区域用来关押人。这其中很多被关押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罪,而是因为他们是来自于内星圈的人而也。
他们本身就是受害者,是被抢劫的对象,是可以买卖的人口。内星圈的无辜之人,反而是阶下囚,这便是碎星带的强盗逻辑。
隔离门内,令人熟悉的“啪…嘶!啪…嘶!”的脚步声响起,送饭人一瘸一拐地向通道的这边走来,。
“听他的脚步声就觉得累,不知他走起来是怎么样的感觉。”站在隔离门前的两个卫士中的一个低声说道。
“嘘!你说话可别这样没轻没重的。”另一个卫士语气中充满了敬重,严肃地说道:
“他可是我们心中的英雄。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听说是在一次任务中,为了不出卖同伴,而饱受敌人的折磨造成的。
“据说对方为了得到他心中的秘密,残忍地打断了他几匹肋骨,但他却坚持了下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对方最终打瘸了他的腿,可是仍然没有让他屈服。
“反而让他下定了坚决不说的决心,咬掉了自己的半截舌头。”
另一个人叹道:“真汉子,真英雄!能对自己狠的人,一定是真正的英雄。”
两人停止了淡话,看着送饭人慢慢地走来,就如看到一座高山。他们立即将身体站得笔直,就如接受上司的检阅。
在碎星带,人们的家国观念谈漠,或者说是没有,但对于英雄人物的敬重却是所有人都有的情结,很多人幼年时的梦,都是以成为英雄为最高目标。
有人的梦可能是想成为一个能够独霸一颗行星的英雄。有人的梦想可能小一些,只想成为某艘飞船的舰长,开着飞船在星空中发现一个又一个的星盗宝藏。
送饭人终于走到隔离门前,在两个卫士的目光中,慢慢地打开隔离门,又转过身关上门,再回过头慢慢地走了过来。他驼着的背高耸着,显得头垂得更低了。
送饭人转过拐角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间。
“我感觉他今天走路的姿势似乎与往日不同,就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个卫士沉思着说道。
另一个人嘻嘻笑道:“又不是美女,你还观察得这么仔细?不是有病吧?”
“你才有病,算了,不跟你说了,认真点,听说芊芊部长已经跟手下的人离开了飞船,现在船上的守卫力量较弱,我们可不能太大意。”那卫士心里虽然有一些疑虑,但还是在另一人的打岔之下,打消了去看了看的念头。
送饭人回到居室,关上了房门。
当他掀开盖头,站直身子时,背上的驼背从衣服里面掉到了地上,原来只是一团衣服。
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送饭人,而是杨正罡扮的。他在将送饭人药到之后,就换上了他的衣服,只是用了简单的手段就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情况。
轻易就得到了答案,让他的心里警惕起来。追问之下,才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让他既感到愤慨,又感到凄凉,复又感到其人的可怜。对于这个人的遭遇,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叹其生错了时代,生错了地方。
这个人,按他自己所写,曾经也是一个不屈不挠的人,受无数先辈英雄思想的熏陶,他认为自己可以为了理想不惜献出生命。当他为了行星势力付出自己的所有,在获救之后意气风发地期待人们象英雄般的对待他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嘲笑、疯刺和无视。
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历史上为了理想献出生命的英雄人物比比皆是,可是能够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又能有几人,至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后来他认真地总结了自己的一生,认为他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当时为什么不死。如果当时身死了,他反而可能变成英雄,就是因为活着,所以不能成为英雄。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为了行星变成如今的模样,可行星上的人们却象避瘟疫般躲着他,因为他的身体不再完美,整个人从上到下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当他发现这一切之后,就一直在心里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他的世界观、荣辱观瞬间崩塌,从一个心灵坚强的向往英雄的人,变成了一个心灵脆弱的可怜人。
所以,杨正罡一问,他就全都写了出了。
顺便,他还主动将一些杨正罡不知道的事情也写了出来,只想换取杨正罡将他中的毒治好。
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块干净帕子。
杨正罡抹干了满头的汗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就是从囚室走到寝室的这一小段路,却几乎费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如果不是为了将飞船上的情况摸清楚,他宁愿从囚室一路打出来,一个正常人想扮一个驼背加瘸子的人,真的很难。
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房间,从房间的大小,就可以看到此人在船上的待遇并不低。可是跟他曾经的付出相比,无疑还是不够的,当一个人的付出与获得不对等时,很多人都会出现心理上的不平衡。而从瘸子的表现上来看,他这种不平衡的心理隐藏得更深一些,只有在关键时候才会表现出来。
房间里有一桌一椅一床一茶几。茶几上泡了一壶茶,茶壶尚温。按送饭人主动交待的情况,杨正罡在床脚下找到了一个箱子,并从箱子的底部压着的一本书里,找到了一份飞船的结构图,杨正罡反复的记忆了几遍,在闭着眼睛也能描写出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转到通道里向着卫士的房间走去。
当他一路避开巡逻的卫士,走到卫士住宿区的时候,竟没有看到几个在外守卫的人。
“这些人都去了哪呢?”他心里自问了一句,有点怀疑或许大部分都已经跟随着林芊金离开了飞船。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了哄然的笑声从卫士宿命区的一间房屋里面传了出来。
他小心的走了过去,越近听到的声音越大,听起来里面应该集了很多的人。
他用脚尖将房间门打开一个缝隙,发现房间里烟雾缭绕,沉闷异常。不大的房间里果真集了很多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挤在了过道的中央,有的嘴里叼着烟,有的手里拿着酒,正在吆五喝六地掷着骰子。
透过人群间一闪而逝的缝隙,可以看到人群中间的空地上,一只光亮的铁碗里,骰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所有围着的人的眼珠子都盯在骰子上,被它上面不断转动的几个小点勾得七魂丢了三魂。
“六六大顺啊!”
“幺二三瞎子哟!”
喊叫声此起彼伏。
骰子定注,显示出四五六三个点,有的哈哈大笑,有的骂娘不止。
坐庄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即使跟大家一样蹲在地上,也要比所有的人高出一头。他结清了上一手的输赢,拖过碗,将骰子抓到手里,嘴里不断地叫道:“买大买小,快点下注,买定离手,骰落无悔。”旁边的人有的很快就将自己的赌资押上,嘴里喝道:“要是这把再不出三,老子就将这副骰子炖了喝汤。”
也有的叫道:“今晚邪门,老子就不信不能翻本,老九借10克来翻本,要是赢了不忘你的好处。”
“得了吧,老四,你现在连内裤都输光了,还怎么回本?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做一个好梦。”
“兄弟,你不进去吗?”正在这时,杨正罡突然感到有人在他的肩上推了一把,友好地说道:“不进去的话,就去休息,现在部长已经离开了,大家难得娱乐一会儿,你不进去,就去帮兄弟们巡逻一会儿,这几日没有开戒,手痒得很,兄弟先去发个利市。”
杨正罡若有所思地让开身子。那人眼睛紧盯着碗里的骰子,眼睛放光地越过他进了房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很快就溶入了赌客堆中。
杨正罡关上房门,悄悄地往驾驶室走去。
一路上唯一碰到的一个人,还是行色匆匆地回房拿赌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