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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青龙白玉

……

婴壶的突然出现让风羽心头一惊。

院里是又来了其他人?又或是婴壶苏醒过来?前者若是还好说,可若是后者,风羽没有任何的把握能从这里出去。

婴壶倏忽颤动。

风羽手绕过肩头,剑匣开启,手心握住藏锋剑柄,面色紧张地盯着婴壶,同时余光也在打探着厨房的房瓦,是否有机会能逃出去。

嘭。

一直聚精会神的风羽自然反应过来,身躯一侧,避开了突然袭来的婴壶。

“是你破坏了封印?”

婴壶穿过风羽,稳稳地落在灶台上,厨房门口取代婴壶的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目光涣散,这不是越衫又能是谁?

“我没有。”风羽摇摇头解释道。

越衫自然不会听信风羽的一面之词,几步便走到风羽面前,五指像鹰爪一样抓住风羽的肩头,风羽吃痛,不得不松开剑柄。

只见越衫也没有其他动作,掌心对准灶台,袖口忽地膨胀,一道道源源不断地淡紫色内力,用肉眼可见地传入白色的灶台上。

“不是你。”

越衫眉头一皱,松开握住风羽的肩头,手掌对准灶台一拍,婴壶又被弹起,弹起的瞬间,越衫用飞快的速度扫视那些画符,一下子便发现那个破损的画符。

“阵法被破了。”

越衫喃喃低语,这阵法向来所知甚少,谁又会刚好找到这个阵法的阵点,刚好破坏这阵法的困魂。

不好!

越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风羽眼前,风羽紧跟着越衫的步伐,片刻便与越衫一起停留在地窖口。

越衫双眸渐渐举起,黑色的瞳孔深处冒出一道紫芒,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风羽,然后手心对准窖门。

嘭。

就这样窖门凌空被开启,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风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灵受到震撼,凌空取物这种方式他一直以为都是传说之言,当不得真。

腐朽的味道从地窖深处飘出来,仔细一闻,似乎还能从这窖风中闻到一股新鲜地血腥味。

没等风羽原地嗅太久,越衫便已经跳进了地窖之中。风羽自做不到越衫那般洒脱,地窖里究竟有何物,他都不太清楚,便顺着地窖的木阶梯,缓慢地往下爬。

“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好奇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淡淡地声音从风羽刚落地时,传到他的耳朵里,接着便是一丝火光从他身边亮起,越衫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光亮之中。

越衫缓缓点亮墙壁上的火把,看着跟着一起下来的风羽,心中自然思绪万千。昨夜秦安所说之事,关于青龙白玉的事情,无论真假,单单这个少年剑匣里的剑,都足够说明这个少年不是普通的少年。

生死之事,大可不必参与,刚才他见到婴壶那般惊恐的模样,想必也见到婴壶作恶的样子,哪怕这样他都还敢跟着我,真是不知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不知深浅呢?

越衫心中想道,漫步在略显宽广的地窖内,每一步落下都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风羽早已将藏锋取下,紧紧握在手中,左手拿着火把,脸上努力摆出一副平淡地样子,心口急促的跳动声却掩盖不住。

这地窖内满地皆是尸骸,每一步都是踩着尸骨在前进,有些骨骼触之既粉碎,有些骨骼却硌着风羽脚底生疼。

所幸的是这道尸骸铺就得道路并不长,不幸的是这道尸骸路不长的原因,是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抵住去路。

而青铜门的门口半躺着一个人。

或者说半躺着一个尸体。

“你怎么就死了。”越衫轻轻地说道,可语气中却没有任何遗憾与惋惜。

“他是谁?”风羽看着躺在青铜门下的人,小声的问道。

越衫回眸看了一眼风羽,在这地窖内,他眸中的紫芒显得更为夺目。

“他?看门人。”

“看门人……”风羽喃喃自语,同时打量着这巨大的青铜门,门上没有什么花纹图案,仅仅只有两个兽环挂在门上。

“他是怎么死的?”风羽的目光紧接着被青铜门下的尸体吸引住,因为他没有看到这具尸体上有任何一道伤口。

“你想知道?”越衫低眸瞥了一眼青铜门,没等风羽说话,便将尸体翻了一个面。

背上有一道大洞。

“他的心没了。”越衫悠悠地说道,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人杀人还要取心!”风羽心悚,除了婴壶吃人外,这种杀人手法他又何曾看过。

“什么人?”越衫轻笑一声,“也许是鬼,也许是妖,也说不定。”越衫双眸紫芒闪烁不定。

“这世间又哪来什么鬼,什么妖?!”风羽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词语向来不信。

越衫被风羽反驳倒也不恼,而是伸手刚好握住左边兽环,向下一扯。

青铜门的左门就这样浮现一道淡淡紫光,淡淡紫光下是一张巨大的紫面獠牙的脸,而这张鬼脸与越衫的相貌竟然相差无异!

接着,越衫另一只手又握住右边的圆环,青铜门的右门亦是浮现一道紫光,紫光下却不是什么紫面獠牙,而是一张仙风道骨的脸,闭目抿嘴,宛如在倾听仙音,这张脸亦也是越衫的脸!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越衫才放下兽环,手心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风羽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越衫的两只手已经被割裂开了一道深深口子。

气息萎靡的越衫抬头看着青铜门左右两门慢慢消散的大脸,双眸中的紫芒已经暗淡无光,“是啊,这世间哪有什么妖鬼,也哪有什么神怪,无非都是人变的而已。”

风羽上前欲扶住摇摇欲坠地越衫,却见越衫脸色苍白地轻笑低看着风羽,“若是昨日的你见到这一幕,你也已经成为了地上的尸骸,可惜的是,却是今日的你见到了这一幕。”

越衫说着云里雾里的话,风羽更加地不知所以然,只得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不想知道这门后藏着什么?”越衫坐在尸骸堆上,他双脚已经无力站起。

风羽有些犹豫。

“以你的好奇心来说,自然会想知道这道门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而这些尸骸又是怎么回事?”越衫轻叹一声替风羽回答了这个问题,仰头看着岩壁,“其实我也想知道这道门后有着什么东西。”

越衫说完这句话,青铜门上浮现的两道图案缓缓消散,可风羽怀中那枚玉佩却滚烫地烧着风羽。风羽不知道什么原因,便将玉佩掏了出来。

“果然是这。”

原本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越衫,倏忽又来到了风羽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风羽掏出的玉佩。

青龙白玉上那一点红光,此刻正如正午的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什么?”风羽见越衫的样子,将玉佩藏于身后,无论如何这都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你把这玉佩放在门上,就知道这是什么了。”越衫正面没有回答风羽的问题,而是望着那扇巨大的青铜门说道。

风羽望着越衫虚弱的眼眸,心中思量着该不该相信越衫所说的话。

“如果我要想抢你的东西,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越衫无力地靠在窖壁上,眼眸带着一丝笑意,“放心,不会对玉佩造成什么损伤的,放入玉佩的位置在兽环之中。”

风羽仔细思量,的确是如此。便独自走上前,看着这扇巨大的青铜门,才能感受到这扇青铜门带给人的压迫力。

风羽看着比自己脑袋都大的兽环,踮起脚仰视着兽环能放入玉佩的印记。

兽环是一副龙头,青色龙头的触角有一抹淡淡地褐色,想必是刚才越衫刚才划破手心残留此处的血迹。

兽环虽大,可看的位置却不多,所以风羽很快发现放至玉佩的位置在哪里。

在龙嘴之中。

风羽对照着龙嘴与玉佩的大小,刚好能放入其中,只是他放进去才发现,仅仅只能填满半个印记。

还未等风羽思考什么回事,一股巨大的震力,震飞了风羽,青铜门开始缓缓地开启。

与此同时,酒楼也开始在震动。

“地震了?”徐畅放下笔,准备叫醒小姐,却发现这震动仅仅只持续了一会,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奇怪。

徐畅推开窗,街道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震动,只有这座酒楼在震动一样。徐畅接着走出房门,走廊上也聚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徐畅下意识的安慰了几句,在外待立片刻,见没有二次震动发生,这才回到房间中。

刚才那些人群中倒是没有看到那个少年。

徐畅回房后忽然想道,随后便摇摇头,这个少年如何已经不是他该多想的事了。

自从发现小姐对这个少年有一丝情愫后,他便想着如何将这个少年驱除商队,离四方城的路还很长,这个少年轻功又不错,若哪天真情投意合,少年受不了小姐蛊惑,带着小姐跑了,那他徐畅可真要以死谢罪。

毕竟这事关家族存亡,也事关北域南宁王世子的尊严问题。

即将嫁给南宁王世子为妾的女子,却与一个江湖游侠远走高飞,这放在哪里都会成为一个笑柄。

徐畅叹了口气,起初他对这个少年还是挺欣赏的,也抱有一丝交好的意味,才会在休憩之余山间道观上与少年说如此多的话。

可是接下来的事,却由不得徐畅了。

“方兄,虽你在白玉城也有些势力,这孩子背后也跟北域王城一些势力有关,但山高城远,北域王城的势力又有谁比得上南宁王?”徐畅举起书写好的信,心中微微有些遗憾,江湖上灾厄突变,有些事只能天注定了。

“杨白。”

徐畅轻唤一声,门口走进一灰衫持刀男子,正是之前推搡风羽的护卫长。

“这封信你等会帮我交递给驿站。”

杨白接过还未装封的信,目光一扫,有些不可置信道:“掌柜的,真要如此做吗?”

“为了家族的未来,你也是杨家的旁系,也知杨家现如今在金陵城有多么的不容易。”徐畅安慰着有些难以接受的杨白。

“可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他只是个少年而已,跟我们杨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杨白低头说道。

“等他有关系,那可就晚了,”徐畅一挥手,示意这件事不可违背,“就那样做吧,若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家主请罪。你也要知道这少年是我故友之徒,最为痛心之人自然是我。”

杨白见徐畅说的坚定,只好退下了,在他关房门的那一刻,还能听到徐畅的话淡淡从房内传出来,“若是这点事你都办不好,你也不必在杨家待了,送你去八门精进武学的事,你也不必多想了。”

酒楼后院地窖内。

青铜大门仅仅只移动一寸,便再也没有动了。

“还真是真的,想不到这个东西会真的在你手中。”越衫无力地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又变成先前那般淡然地模样,倏忽地来到青铜门前,取下那枚玉佩,观赏了片刻,看到风羽紧张握剑的样子,又递还给风羽。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夜酆千呼万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子。”越衫颇为遗憾地看着青铜门随着玉佩的取出,又缓缓闭合的样子。

“夜酆?”这个词已经不是风羽第一次听到了,而刚巧这个词又都是从越衫口中所述。

“夜酆,鬼城名曰酆都,夜之鬼,酆之都,百鬼夜行,亦称夜酆。”越衫缓缓说道。

“难道真有鬼?”经历刚才的事,风羽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世间哪有什么鬼?”越衫巧笑看了一眼风羽,随后神情有些恍惚,“鬼都是人变的,哪有什么鬼?夜酆不过也是给那些自称为鬼,世间不所容之人的聚集场所罢了。”

“不是有混乱城吗?”风羽有些疑惑,混乱城不就是那些世间不所容之人所造的?

“混乱城?”越衫双眸闪过一丝不屑,“就是给那些自以为与世间不同的人,给那些自以为特立独行的人偏居一隅的地方,这些人还不配在夜酆。”

越衫缓缓地看着风羽,语气变得低缓,“这枚玉佩你从何处得到的?”

风羽双眸闪烁不定,很显然这枚青龙白玉佩的来历并不一般,而父亲佩这枚青龙白玉之时,也并不是破损,而是完整的一块。

“一位长辈送给我的。”风羽回应道。

越衫也不纠结风羽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提醒道:“这枚玉佩你要小心保管,夜酆之中有人寻这枚玉佩。”

“越衫,你不想要?”面对越衫的好心提醒,风羽有些诧异。

“我想要你会给我吗?”越衫反问道。

风羽坚定地摇摇头。

“所以说,”越衫摊摊手,“与其让你拒绝我,还不如主动告诉你一些事。”

“你可以抢。”风羽望着越衫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一丝感情的波动。

越衫弯眸带着笑意道:“之前我便说了,要抢我便早抢了,若是昨天你对我说这句话,恐怕我就做了,我越衫不是什么坏人,更谈不上什么好人。”

“你……昨夜见了谁?他认识我吗?”风羽没有从越衫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敌意,眼睛中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你能想到这一点?”越衫双手交叉,眉头一挑,“我以为你只是个仗着轻功好的莽头小子。我昨夜见的人不会认识你,只是认识你这枚玉佩的主人而已。”

“他认识我父亲?!他还活着吗?!”风羽的情绪有些激动,拉着越衫的衣襟问道。

“你父亲?”越衫低头打量着风羽的容颜,“你是他的儿子?你姓什么?”

“我姓风!叫风羽!”风羽飞快地说道。

“哦。”越衫瞳孔忽然又浮现一道紫芒,手掌笔直,切在风羽的脖间。

风羽没想到越衫会突然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衫的手刀落下,然后便昏了过去。

“这小子,以后不知还要被人骗多少次。”越衫摇摇头叹息道,抱着风羽缓缓离开了地窖。

幽暗的地窖中,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陈列着一具具死尸,死尸面貌或惊恐,或狰狞,或不甘。但这堆积成的尸山中却突然有一具尸体动了一下。

枯瘦的手指轻点在干枯的肢体上,然后瘦骨嶙峋的五指渐渐握成拳状,而这个手指的主人也坐起了身,这时越衫刚好抱着风羽离开了地窖。

“有意思,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个少年。”声音嘶哑刺耳,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说话的人也丝毫不介意坐在一堆尸体上,他就静静地坐着,呼吸渐渐变得一长一短,然后又没有任何呼吸,仿佛死了一样。

地窖的窖门又忽然被人打开,然后又关闭。

“多疑。”嘶哑的声音有响起,鼻间的呼吸恢复正常,说话这人才走到地窖的火光处,火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平淡无奇的面庞找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

“玉虚啊,玉虚,我说你怎么会带一个少年会在身边,原来是他啊,”嘶哑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地窖回荡,“瑾亡我楚,如今瑾已过三代也该亡了。”

这人欲拿起火把,但手刚触火把,便有一股诡异的青色附在把柄上,把柄瞬间腐朽而断,残留的火光在地上持续片刻,便化作点点火苗消散。

“这万毒之躯虽已大成,但还未至圆满,”这人嘶哑的声音有些遗憾,目光看着青铜门,“里面的东西能拿到就好了。”

地窖里火把渐渐熄灭,幽暗的地窖又变得一片黑暗。

越衫心中想道,关上地窖的窖门,看门人意外死亡实在让越衫不解,原以为是婴壶下的杀手,但婴壶下手,看门人不可能会只会丢失一个心脏。

下手那人似乎只是用心脏来喂养婴壶,让婴壶保持一点战斗力,他为何要如此做?

越衫踏步走进酒楼,这已经是死的第十个看门人了,若非如此越衫也不会亲自来此坐镇,但还是查探不出任何结果。

“越……越老板?你怎么会从后院里出来?”一直守候在后院门口的杨白突然看到走过来的越衫惊讶道,看到越衫怀中的风羽则更是惊讶,只不过这份惊讶没有表达出来。

“我的酒楼,我从哪里出来似乎都不奇怪吧?”越衫瞥了一眼杨白,他的手指挑在刀柄,刀鞘微出,看样子他是打算杀人。

“是是是,这是越老板的酒楼,从哪里出来自然是越老板的自由。”杨白呵呵一笑,侧开身子让越衫过去。

越衫没有多言,走过杨白的身边,没有停留,走出了酒楼,目标却是混乱城内城。

杨白紧盯越衫离去的背影,立刻重新回到三楼找徐畅,徐畅听到杨白讲的这些事后,哈哈大笑道:“老夫行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几人能活着从混乱城走出来!这封信你还是原封不动的帮我寄出去。”

“但我瞧那越衫对少年没有杀意……”杨白皱眉说道。

“哼,他没有杀意,不代表别人没有,”徐畅冷哼一声,语气十分冰冷,“只要这少年入了内城,凭他那多管闲事,古道热肠的性格,就不可能活得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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