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嫩河畔,轰鸣渐止,适时刮来的一股强风,吹散了浓稠的硝烟,将血旗车阵前的炼狱场景,完全展现给了不服部分的北胡联军。仅仅片刻的屠戮,两万胡骑在炮铳火力网的绞杀下,除了侥幸溃逃的两三千人,余者皆已变成了满地的尸体,横陈堆砌,血流成河,其间更是夹杂着数不尽的断肢残躯,整一副修罗屠场!
火器的冷酷杀戮,不免令首次接触的漠北胡人们噤若寒蝉。只是,不待他们想清应对之法,对面的血旗车阵却已开动起来。人骑马,马拉车,庞大的玄襄军阵,以快于常人小跑的速度,势不可挡的西向横行,汹汹然压往北胡大军。
“血旗军杀过来啦...那些长生天的雷火神器就要过来啦...”北胡阵中,恐惧气氛飞速蔓延,惊呼声响此起彼伏,“咱们草原勇士自然不怕死,可那些是长生天的神器呀...还是暂避其锋吧,咱们不能平白寻死呀...”
大纛之下,眺望正在稳步逼近的血旗车阵,再听着周边胡骑们的嗡嗡之语,一干联军主首们面色极为难看。正面硬顶血旗车阵,他们没那么傻,也没谁再愿派出麾下兵马去做炮灰;可八十万北胡大军面对二十万血旗敌军,这般仅仅一个照面,就行避让亦或后撤,他们丢脸事小,八十万大军胆气更丧,士气更挫,那才是无比憋闷的悲催呀。
“轰!轰!轰...”犹在一干北胡主首们犹豫之际,愈加逼近的血旗车阵前端,腾起了火光烟云,响起了连串轰鸣,那是血旗军示威的炮火,虽没伤及敌人,却妥妥透露了浓浓的讥嘲和不屑。
“铁罕盟主,当断不断,必生其乱。正面硬抗血旗炮铳绝非明智之举,我草原铁骑素来长于袭扰奔突,而非正面硬磕汉人军阵,漠北如此之大,他血旗军总不能一直组成车阵,从东走到西吧。”眼见漠北诸首犹自不决,拓跋斯律急了,递出台阶道,“昔年的冒顿大单于,乃至檀石槐大单于,应对汉军北征之时,初期也多采用正面避让、包抄游击之法呀。”
得,有冒顿和檀石槐两位盖世英雄做铺垫,哪怕并不确信拓跋斯律其言的真假,铁罕终也放下思想包袱,沉声令道:“传令下去,大军两翼左右避让,中军后退...”
铁罕的命令是下达了,不过,毕竟是八十万乌合之众,想要迅速执行命令却非那么容易。尤其是北胡中阵,近四十万人的后撤,各有从属,号令不齐,本就易生忙乱,更兼中阵之后还有着数十万的随军牛羊,之前北胡们可没觉着自家会被逼退,并未太过管束,这一下顿添了许多混乱。
“呃,北胡大军这架势,未免退得太夸张了吧,简直都有点诱敌之计的意思诶。呵呵,宋襄公当年就是这么退避自乱的吗?”麒麟旗下,纪泽惊愕之余,果断下令道,“传令左、前、右三阵,各出两万骑军,给朕出击,趁乱追杀北胡中阵!切记,三军齐头并进,不可孤军深入!”
“隆隆隆...”令旗挥舞,军号嘀哒,行进中的血旗车阵立即调整出几条通道,三支苍狼军团各带一支塞北万骑,犹如三条游龙,迅速越阵而出,从背后直扑北胡大军已显稍乱的中阵队伍。这一下,北胡骑兵们就更难受了,有的胡骑意欲回身抵抗,也有胡骑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由是,北胡中阵的混乱更甚!
“嗖嗖嗖...”“咻咻咻...”强弩、弓箭、投枪,更有头前的些许重骑,六万血旗军如同三把尖刀,以捅菊之势,狠狠插入北胡阵中,箭射刀砍马踏,带起一片片腥风血雨,大量杀伤之余,也令北胡中阵愈加混乱。
望台之上,陈远看得激奋,不由建议道:“陛下,如此大好时机,何不尽遣大军出阵追杀,并乘机发出信号,让内应胡骑策应叛乱?腹背受敌之下,北胡大军或可彻底崩溃,我军当可一举击溃八十万胡骑,从而定鼎漠北胜局呢!”
“莫急,时机尚未成熟。”纪泽闻言,目光一阵闪烁,终是摇头叹道,“二十万对八十万,又是白天,想要大溃敌军哪那么容易?当前北胡大军仅是一时措手不及而已,远不至斗志涣散,此时令内应策动反叛,只怕他们连麾下都未必能够调度自如,一旦胡骑们反映过来,没准反是蚂蚁咬死象呢。况且,胡骑们此时都在马上,真若他们大溃,我等也难捕获多少俘虏,反给漠北大局徒留后患无穷。”
事实上,对于赤班等漠北暗子的使用,华国中枢最先有两种观点,其一是令内应们尽力阻止漠北形成联盟,其二则是纪泽提出的反其道而行。第二观点最终取得共识,只因若无北胡联盟,血旗军一旦杀入,漠北必然乱成一团,各部或两面三刀,降叛难定,或四处流窜,令马匪丛生,难以清剿,还不如让他们组成联军,敌我两军大战一场,就此一举将北胡打服,而暗子们在决战之际出手,也才最狠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