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大战将止,回师不远,还是尽早再多捞些才是。不知何时,话题转到自身的发财大计,一干军头们便将憋闷发泄到赵郡方面,有的抱怨赵郡官员上供太少,有的则吵吵着再去下面县里转转。反正大战胜局已定,他们在这里也不需再顾忌什么了。
眼见赵郡一场更烈的腥风血雨在此酝酿,赵郡太守以下一干官员直听得面色发苦,各郡县府库早被掏空,留守联军则有大半在四下劫掠人财,赵郡已经苦不堪言,没个三五年无法恢复,若这还不够,还要刮地三尺,别说老百姓,连他们官员与士族都没法过了,这“伪军”可真不好干呀!
不由得,赵郡太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就坐主位的联军留守主将田兰。这位田兰,与其兄田真皆并州刺史司马腾的心腹爱将,并州贫瘠饥荒,司马腾很有久赖赵郡以补军需的意愿,从赵郡长远来看,双方倒属同一战线。只可惜,田兰将军对此视若不见,心中则在苦笑,别说他管不了其他己方军队的劫掠,便是他自己一方的属下,他也不能拦着别个发财啊。
就在此时,一名佐官匆匆进入大帐,快步走近客席陪坐的赵郡太守,耳语几句,并递上一份公文。霎时,本就面色难看的太守,面色更是垮了下来。略一犹豫,知道此事难以隐瞒,他索性直接让侍从将公文转交,呈给了田兰。
看完公文,田兰面色怪异,仿佛想气,又仿佛想笑,终是忍住。敲敲案几,引来众人目光,他淡淡道:“一桩坏消息,高邑县来报,巡驻那里的图布齐百人队,昨夜被先后全歼,行凶者乃二十余溃兵与数十乱民。为首之人名曰纪虎,乃溃兵一名军候,其人行事狡诈狠辣,现打一面血旗...”
“砰!”没等田兰将公文内容叙述完毕,席间一人已经拍案而起。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一名披发袒肩、矮小精壮、桀骜暴戾的鲜卑青年,正是鲜卑军驻赵郡主将段乌根。只听他怒声喝道:“图布齐这个废物,给我鲜卑丢脸,回去我就收了他的部落!还有那帮高邑官员,都是群蠢货,都该撤换!”
“哈哈,数十溃兵乱民便灭了鲜卑百骑,段乌根,别指东骂西了,你们鲜卑人行不,是否需要我乌桓勇士相助,替你等报仇啊?”说话的是乌桓军驻赵郡主将,其幸灾乐祸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虽然同为南下发财的外族“雇佣军”,乌桓与鲜卑可没少龌龊,这名乌桓主将并不介意落井下石一把。说来,中原文化辐射四邻,这帮胡蛮的上层大都能勉强用汉语交流。
“不劳费心,一帮汉狗而已,竟敢暗算我鲜卑勇士!看我这就带上五十骑,前去将那帮汉狗搜出大卸八块!”段乌根原本就不爽,被乌桓主将一嘲笑,顿时暴怒,口不择言道。
静!原本,鲜卑百骑覆灭,算不得影响战局的大事,席间众人不过肃容而已,可这名青年话语一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首当其冲的田兰更变得面色铁青。打断田兰说话倒在其次,胡人粗鄙大家都已习惯,可他的一句“汉狗”,委实将在座占多数的汉人将官给骂了进去。
“呵呵,乌根定是喝多了,有些失言,大家还是说正事吧!呵呵...”正紧张间,席间一名汉将起身打圆场道,一脸苦笑,却是幽州军驻赵郡主将。幽州王浚所以兵势强盛,没少倚仗鲜卑与乌桓的骑兵,幽州军上下对这帮胡人一直不遗余力的拉拢,这种时候也只能舔着脸做和事佬了。
尽管不爽,彼此也各有算计,可谁都不愿节外生枝闹内讧。尤其这位段乌根还是段氏鲜卑单于段务勿尘的亲侄儿,且其父是在某次战斗中为保护段务勿尘而战死,平素深得段务勿尘的袒护,众人最多就能责骂几句,还真就拿他没法。有了幽州军主将厚颜斡旋,众人便也跳过此事。
当然,田兰是有出身、有背景、有骄傲、有脾气的人,不予追究不代表会有好脸色。作为联军在赵郡的名义主将,他也懒得再理睬段乌根,直接将公文转去,淡淡道:“既然段将军自有把握,那么此事便由鲜卑友军自行解决吧。至于高邑官员如何处理,便不劳费心了...”
一场本不欢快的欢宴就此不欢而散,而次日一早,赵郡的幽并联军开始躁动,新一轮下乡“大清剿”正在急剧酝酿。段乌根更是率先领兵直奔“血旗军”所潜的房子县,不过,他所率的鲜卑骑兵并非他之前自负的五十骑,而是三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