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营马场,纪泽一方正紧张进行着被掳人员的释放与招纳。纪军候每“宣慰”一处,便有属下上前松绑被掳人员,送上饮水干粮,并由能言善辩者劝导入伙,溃兵对溃兵,百姓对百姓,民女对民女,以身说法,巧舌如簧,极尽拉拢之能事。便是原本马场的那些奴仆,也有专人对之进行开导吸纳。凡有人同意加入,便立刻被暂编成伍,并赏赐缴自胡人的肉食。
尽管渴望扩充人手,纪泽却未如同李良的建议,诱逼他人加入。不愿强人所难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纪泽的队伍正处流窜逃亡状态,拉入不齐心的同袍,将弊大于利。由此,近百的被掳百姓,仅有不到一半加入队伍,毕竟梅家村人属于个例,大多在本地沾亲带故的被掳百姓并不愿背井离乡,倒是原本马场的那些奴仆,有大半愿意跟随纪泽以求自由。
相比百姓的迟疑,来自天南地北的溃兵,对加入队伍基本都很干脆。而且,或因晋军中级以上军官多有士族背景,令胡人有所顾忌,胡人营中截留为奴的溃兵皆为底层军卒,并无屯长以上军官,这倒令“纪军候”收编溃兵俘虏少了层麻烦。然而,就在心情颇好的纪泽进入最后一处溃兵关押之所的时候,事情却出了意外。
如同之前近十处囚禁之所,纪某人在此进行了热情洋溢的宣慰,可他话音刚落,被俘溃兵中,却突然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军候大人...你...你...纪虎,是你吗?你,你小子咋成军候了?”
纪泽一惊,心叫不好,莫非遇上纪虎的军中故人了,那他纪某人冒牌军候的身份,岂非有穿帮的危险。他忙定眼看去,说话的是名短小精悍的三旬男子,在纪虎的记忆中,此人叫汤绍,弓马娴熟,耿直仗义,快言快语,正是纪虎之前的队率,过往没少传授纪虎骑术和箭术,但其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颇好面子。
“对啊,哈哈哈...可不就是虎子吗,烧成灰俺都认得!你小子战前还是个伍长,啥时混上了军候,这么快,不会是假的吧?哈哈哈...”又有俘虏开口了。
纪泽眼前一黑,这下大调了,今个出门黄历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怎么地雷不止一枚,还凑一坑里了?他忙瞅眼一看,五大三粗,一脸憨相,竟是往日纪虎同一队中的另一伍长刘德,这个绰号刘大脑袋的夯货,素来没心没肺,说话不经大脑,此刻居然一语中的,补刀又准又狠,简直就是与纪泽有仇啊!
“是啊,是啊,军候大人还真是纪虎呢。”又有两名俘虏附和道。看来,他们这几个本与纪虎同一队的,一同逃到高邑后落网,却好巧不巧的被纪泽给撞上。这么多人一同当众指认,让他纪某人想矢口否认都不能啊!
“啊,哈哈...太好了,队率,刘大脑袋,还有哥几个,你们都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迎上周围人好奇与疑惑的目光,纪某人欲哭无泪,嘴上热情招呼,手上忙着松绑,脑中则马达狂转。
好在纪某人已干了几天领导,脑袋如今也够灵光,他很快便有计较,停了没有营养的打哈哈,大咧咧道:“嗨,啥狗屁军候,咱可是汤头带出来的,哥几个都是同一锅里捞食的同袍,回头还得一道跑路呢,可别生分了!娘的,一说这军候老子就来气,这哪是升官发财的军职,分明是骗人卖命的钓饵,害人性命的毒药啊!”
“哦,此话怎讲?”汤绍好奇道,适时捧了一哏。
“那日溃败,咱碰巧救了个落单将军,还护送他寻到了他的亲军残卒,他倒大方,随即便封咱一个军候,还当场赏了行头造了册,并让咱统率百多临时收拢的溃兵。老子开始时美得很,军候呀,职比县尉,感觉祖坟都该冒烟了,可开心没一个时辰,咱便被死令断后,娘的,一票临时手下一转眼就被追兵给虐光了,老子便成了个光杆军候,逃跑起来还被追兵重点照顾,能活到这里真算天开眼啊!”感觉众人已被自己带入好奇,纪泽这才拿出当日应付马涛的说辞,且是升级版,并迅速转移火力方向道,“你们说,那狗屁将军缺德不?那些当官的是不是个顶个的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