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祖母膝上,微微撒着娇。
陆老夫人眯着眼睛笑,“家里一切都好。你哥哥弟弟妹妹们每天都过来陪我聊天解闷,我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他们也不嫌弃。倒是你娘辛苦,天天打理府中庶务,还要操心你弟弟。哎,你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啊,家里关不住。小鸟长大了,也向往外面的蓝天白云,总想飞出去看看。你娘就愁啊,我说你愁什么,我女儿十二岁,个头还没长齐,就穿着铠甲风风火火的跟她爹去了边关。军营里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儿家,多不方便,可她要去,我也拦不住。这不,一年后就平平安安意气风发的回来了。过两年,她又出嫁了,十八年后才回京…哎,我说你女儿好歹就在京城,随时都能回来,你愁什么啊?儿子马上也要娶妻了,指不定来年就给你添个小乖孙。你年纪轻轻的,整天为这个愁那个愁,小心愁出了白发,就跟我一样了…”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说给孙女听,还是说给儿媳妇听。
“还有你大哥,多出息的孩子,长辈们个个交口称赞,连皇上都时常夸他,就你爹嘴硬不饶人,老板着脸训他,说什么为将者,要戒骄戒躁,不可得意忘形,要懂得克己自律。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一顿训,你娘就又心疼了。我说你心疼什么,我儿子,你丈夫,九岁就因为和兄弟们一起捉弄先生被他爹给罚了军棍,可怜见的,都走不动路了还得跪祠堂,我也心疼啊。可心疼又能怎么样,现在让他知道疼知道痛,总比以后在外吃亏受骗好啊。可是你爹啊,他记不住教训,刚入军营就跟人打架,又挨了军棍。我是没见着,我若见着了,我若见着了…”
后面的她没说下去,或者也不知道若是自个儿见到了儿子挨打会如何做。是阻拦呢,还是上去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这段历史季菀听陆非离讲过,但婆母作为母亲,心情定然不同。
陆老夫人又叹息,“你娘啊,就是瞎操心。你看我,四个孩子,三个都去军营呆过,两个上过战场,唯一放在身边长大的,又远嫁了,这才回来没几年。可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我想见她一次,都不容易。我说你女儿就和你隔了两条街,什么时候想见了,就能见到。大儿子又孝顺懂事,两个小的也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多好。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自个儿飞去,外面天高海阔的,想飞哪儿飞哪儿。撞得头破血流了,也就长教训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什么都操心,哪里能操心得过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几年前孙子先斩后奏去了延城,陆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现在她倒是想通了。陆家的男人,少有关得住的。你便是天天拿笼子关着,也关不住他的心,反倒是怪你耽误了他的前程。还不如就顺着他们的意,出去走走,长长见识,省得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短浅。
季菀一直没说话。
婆母这话虽是对着女儿说的,却是说给她听的。
小儿子志在远方,若是为了孝道而逼迫自己留在家中陪伴父母,对他又何尝公平?
也许孩子大了,她真的不能管太多。就如同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一样。
她想了许久,下午便将小儿子叫到跟前来。
“明年等你大哥成婚后,你再走吧。”
陆知桓微微一怔,抬头看着脸色平静目光温柔的母亲,他抿了抿唇,跪了下来。
“多谢娘成全。”
季菀微笑,眼里一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