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平平击出,看起来平淡无奇,朴实无华,似乎在招式上再无变化,然而蕴含的力道却雄浑宽厚,方圆数丈之内尽以被掌力所覆盖,端的是威力无比。
苏百无看得真切,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好”,可是又有些纳闷:“皇甫兄本是敦厚君子,怎么今日却如此沉不住性子?纵然他恼怒司空捉影蛊惑东方恨青,也不至于三言两语不合便动手啊?是了,他这一掌虽然看上去威力惊人,终究是距离司空捉影甚远,凭司空捉影的武功,定然不难躲避,是矣这一掌虽然看似攻,实则守,想必是皇甫兄气则气矣,终归心有忌惮……”
哪知正想到这里,突听司空捉影“啊呀”怪叫一声,仿佛是一脚踏上火焰山的孙猴子,身子倏地弹起,倒射而飞,凌空翻了两个跟头,然后飘然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颤颤悠悠,晃晃荡荡,尖声骂道:“皇甫厚德,你小子他妈的太不地道,表面装着老实巴交的,暗地里却使阴招,幸亏我老人家反应机敏,否则的话这条腿就残废了!”
骂声未绝,他忽然又怪笑道:“他妈的皇甫厚德,我老人家给你也改一下名,你小子缺德冒烟,厚颜无耻,依我老人家之见,干脆就叫皇甫厚吧!”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妙,他不禁有些得意,又大声叫道:“我叫皇甫厚,厚脸皮的厚,厚颜无耻的厚!”
司空捉影猛然大笑起来,简直要笑岔了气,捧腹弯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极是轻巧敏捷,倒真的愈发像一只猴子了。
皇甫厚德未能一击奏功,不禁暗道“可惜”,并不理会司空捉影在那儿冷嘲热讽上窜下跳,面沉似水地说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处世之道,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因时而异。在下对敦厚君子自然会投桃报李,以德待之,可是对你这等卑鄙小人,则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下虽然愚笨钝拙,却绝非东郭先生。”
苏百无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司空捉影,又看了看皇甫厚德,目光扫荡处,忽然发现皇甫厚德的左脚下方的地面有一道裂纹如藤蔓般伸向前方,止于方才司空捉影的站立之处,于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司空捉影这厮儿气极败坏,原来是皇甫兄的那掌是个虚招,用来吸引司空捉影的注意,却暗中早把内力贯注于左脚,通过地面传到司空捉影的脚下,以图震伤他的双腿,使他轻功受损,武功自然就大打折扣了。呵呵,皇甫兄啊皇甫兄,此招虽然未免有些不太光明正大,却正是打蛇七寸制其要害之法宝!不过话说回来,皇甫兄所说的处世之道,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因时而异,却正是悟道自然,随性率真之论!尤其是对敌之际,若是对恶人怀有仁慈之心道义之念,非但是为善,反而是养恶了!”
正思忖间,只见皇甫厚德走到他身前,低声说道:“苏兄,这老儿的武功照比其兄相差甚远,只是倚仗着轻功卓绝,诡计多端,最擅突施冷箭,暗箭伤人。在下方才只是吓他一吓,使他不敢轻易近前,苏兄行踪已露,快快带领省吾离开此地,在下阻他一时,倘若耽搁久了,恐怕再生事端。”
“皇甫兄!你……”苏百无听皇甫厚德如此说,霎那间便已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原来皇甫厚德“今日沉不住性子”,却是为了我和三儿!
太阳渐渐升高,空气变得有些闷热。忽然,几块灰云自天边急速掠过来,快如奔马,慌若逃兵,在它们后面,大片大片的黑云如潮水般涌起,翻滚飞扬,宛如千军万马在驰骋奔腾,踏起百丈尘烟,眨眼之间便已要赶上前面那几块灰云。天空变得黑暗阴沉,几缕金光在灰云与黑云之间的缝隙中直射而下,仿佛利剑一般。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际,皇甫厚德原本灰黑平凡的面庞在金光的映照下,竟似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彩,竟是那样的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敬!
谁说世上不能直视的是太阳与人心?
此际,苏百无直视天空,那堆积的灰云后面赫然是一轮炽热的红日!
此际,苏百无直视眼前,那坚厚的胸膛里面赫然是一颗火热的红心!
谁说英雄流血不流泪?!!!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苏兄,你把我当作朋友么?”皇甫厚德微笑着,绽放的光彩远比那几道金光更灿烂更耀眼!
“皇甫兄……”苏百无早已热泪盈眶……
无须再说什么,两只男人的大手紧紧一握,便已代表一切,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