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锦箬点了点头,郑皇后指明的那个庄子,燕崇已是派人去探过,那庄子里不过一对聋哑夫妻守着,后院里,一座合棺墓,墓上正是前朝赵姓先太子夫妻的名讳。
“这倒好,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结。如今,可算是解了,届时,能与父母相见,想必也不枉他孤苦半生。”
说罢,季舒雅再不言语,转过头去,目光专注而缱绻地望着叶准,像是这般望下去,就可以一辈子一般。
那画面,带着些淡淡的悲凉,却又格外的静好,美好得让人不忍搅扰。
裴锦箬转过头,与燕崇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俱有感怀,彼此的心事,对方皆懂。
所有的波涛汹涌,因着死亡,而归于平淡。
曾经搅弄风云的叶准,去的无声无息,除了将他放在心间的人之外,他的来与去,旁人皆是毫不在意。
将他送走的那一日,凤京城中又是一场大雪。
雪后,却是天晴。
动荡了一段时日的凤京城,好似又恢复了从前的繁华与安定,年节,悄然来临。
可都只是好似而已,有些东西,终究已是不同。
送走了叶准,燕崇的腿伤便被重新处置。
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并且也要养上数月,才能下地走路,会不会落下残疾,尚不可知。
靖安侯亦是近日才能下地走路,这一场伤后,更是苍老了许多。
被景和搀扶着,走来池月居看燕崇。
父子俩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出得门来时,靖安侯神色很是平和,却是抱着晟哥儿逗弄了半晌,久久不舍放手。
待得靖安侯终于走了,裴锦箬心有所动。
果不其然,第二日,靖安侯进了一趟宫。
下晌时,册封燕峑为世子的圣旨便是颁了下来。
林氏终于是得偿所愿,只可惜,她已经病卧在床,人事不知了,这世间,终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人来一遭,还是该少一分恶意,多些包容与善良才是。
燕崇大大松了一口气,坐于床榻,一手拥着她,一手抱着晟哥儿,笑微微道,“这下好了,无事一身轻,终于可以好生陪伴你们。待得我伤好了,你平安生产,我们便搬去庄子上住,也体验体验平常百姓男耕女织的生活。”
“我可以教晟哥儿习武。你可以好生练习你的女红,多给我们父子两个,哦不!是三个做些衣裳。”
“春天,我陪你踏青赏花,夏日,我陪你泛舟乘凉,秋时,我们一道去摘瓜果,冬天嘛,还可以赏雪做灯笼,说起来,我那做灯笼的手艺,没准儿还真能开家灯笼铺子了。”
裴锦箬转头看着他,虽然尚且吊着一只腿,又是这般情状,可他仍然神采飞扬,真好,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还是从前那个灿耀如日阳的燕二公子。只是这肩膀,更宽厚了些,这性子也更沉稳从容了些,能担负得起更多。
可,她心疼了,只愿往后,他能少担负一些,轻松一些。
望着他,她双眸如星,盈着满满温柔的笑意,轻声颔首,“好!”
“等到孩子们再大些,我们便一起出游。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从前不就常说没能去别的地方看看吗?那时我便告诉你,总有机会的,你瞧瞧,如今不就应验了吗?我终能带你踏遍我大梁万里河山,看看这广阔的天地,赏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她听着他憧憬着往后的生活,无论说什么,她都是点着头,应着好。目光只萦在他身上,再也挪不开。
重头来过时,她哪里想到会有今日?
就像一条从远方奔腾而来的河,经过高峡险滩,淌过陡崖峻岭,如今,终于觅得一处水湾,得以安静从容。
哪里来的那么多波澜壮阔,或是坎坷荆棘,经过了那么多,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与平和,才是真正难得的幸福。
生活,不也是如此吗?
就算往后,还有波折,也没有关系,红尘是非,他们携手,便无惧。
这条路,这有他的人生,终是被她踏出了锦绣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