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深吸一口气,却是蹲身敛衽,朝着叶准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替我周全。”
说的,自然是之前萧綦请大夫来替她看诊之事,若非他在背后斡旋,哪里能够轻易将萧綦瞒了过去?
“他求我来护你周全,为此,甚至不惜唤了我兄长。既然唤了一声‘兄长’,那便算得一家人,一家人,便莫要如此多礼。何况,你腹中尚怀着我赵家的血脉,我自会想办法为你周全。”
说着,已是站起身来,“我来,是告诉你,萧綦已是回了凤京,你收拾一下,若是身子无碍,等过两日,雪停了,咱们便也该启程上路了。”
裴锦箬自然没有异议,她想晟哥儿想得紧,多少回夜里,都梦归了凤京,听罢,便是应道,“好。”
说完了这些,叶准也不便多留,抱紧了手炉,又将手拢进了袖中,转身走了出去。
眼看着赵安撑着伞护送着他走进那漫天的风雪之中,裴锦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觉得已经绷紧了一个多月的心弦暂且得以松懈了两分。
回过头来,却见绿枝一脸的震惊纠结,“夫人,方才……方才那位先生是……”而且,她还听见了什么“兄长”,什么“一家人”,什么“赵家”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锦箬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目光幽深地望了她一眼。
绿枝陡然一个激灵,收起了面上种种神色,低眉敛目道,“夫人,奴婢知晓了,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忠于夫人,这便是了。”
见她嗓音都透着哆嗦,好似果真吓着了,裴锦箬到底是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扶起道,“绿枝,你与我几番同历生死,我并非不信你,可是,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就是好事。若……我也护不得你,你可明白?”
绿枝神色一敛,点头应道,“奴婢都明白,多谢夫人替奴婢设想。”
这样大的雪,直下了一整夜,到得第二日清晨,才算停了。
他们又休整了一日,到得第三日,这才启程往东而去。
即便如此,他们一个孕妇,一个病弱,路上也不见得好走,因而,走得很慢,倒还颇有两分悠闲的味道。
一行二十来人护送着中间的两辆马车,走走停停,裴锦箬却知道,这二十来人,怕还只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还有人。
可她却不知道,这暗地里的人,却不只是叶准的。
这一日,他们在一处小镇上落脚后,赵安便是来向叶准回禀说,“二公子的那些人一直跟着,该如何处置,还请少主示下。”
“他们忠心护主,爱跟着,那便跟着吧!”叶准正翻看着手里一本书册,听罢,头也没抬地便是道。
“可若是动起手来呢?”那些人怕是会想法子来救二少夫人,到时,难免起冲突。
“真动起手来,再说。”叶准仍是语调淡淡,片刻后,才抬起眼,目光幽沉地望向赵安道,“裴氏不是在吗?她的人,若果真与你们动起了手,绑了,交给她,想必她该清楚如何处置。”
赵安目下闪了闪,“属下明白了。”说罢,便是转身出去了。
叶准却是再也看不下书去了,“啪”地一声将手中书册关上,转头望向了手边的方几,几面上摆着一只火炉,上面煨着一壶水,已是滚了,咕噜噜冒着泡,白烟腾袅。
他信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勾起唇角,似是低喃一般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