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准的目光,从她已经被掐红了的手背上移开,转而重新直视着她。
他的眼睛自来深邃,犹如看不见底的深海,此刻将她望着,她不由得,便觉得呼吸紧促。
“所以,你便来求我了?”叶准问,语调清幽而冷淡,“我以为,你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可是,为了李建生,居然会特意来求我,向我低头。”
他的语调平淡,季舒雅却听得心底揪疼,深吸一口气,才平稳了心绪,没有发作出来,“我七岁时,救过你一命。”说着,她已是平静地回视他,“这救命之恩,便用这次来还,如何?”
叶准眼中掠过种种暗影,“你认定我能救他?”
“你自然能救,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叶槐生。”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叶准似是嗤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够了解他吧!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了解。
她早前没有来,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可终于,还是走投无路。
等到这次事了,连那个救命之恩也偿尽了,他们之间,便当真是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了。
季舒雅的眸子黯了黯,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便是答应她了。她转过身,举步要走……
“你既然知道我能救,便也知道,这于我,乃是一桩为难,甚至是要命的事儿,可你还是开了口,拿救命之恩作筹码,也要我救他。看来……他对你而言,很重要。”至少,比他重要了。
叶准的语调平稳,可每一个字,却都好像带着刺,扎疼了自己。自苦、自虐……他好像从来如此。
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吗?还有什么好不甘的?
季舒雅停了步子,转头看他,目光灼灼,“是!他很好,待我也好,你该清楚的呀!毕竟,这个人,是你为我精挑细选的。”
叶准平静的面容总算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惊诧地抬眼望向她,她怎么会知道的?
季舒雅却已是笑了起来,眼角却是湿漉漉的,“既然你觉得他好,那我便嫁,事实证明,你的眼光不错。过了这一关,往后我们定然可以继续好好地过日子,平安喜乐,一世无忧,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叶准沉默着,喉间滚动着,却难以成言,只有苦涩,不住涌起,又被生生咽下。
“大奶奶!”正在这时,茉莉却是寻了来,见得叶准,略略停了步子,行了个礼,又继续一边朝着季舒雅靠近,一边抖落开手里抱着的一件外衫,“变天了,咱们加件衣裳吧!可别着了凉了。奶奶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得好生照看自己才是。”
茉莉的碎碎念落在叶准耳畔,却轰然作响。他的目光落在季舒雅平坦的小腹间,“你有身孕了?”
季舒雅抬眼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大夫前两日才瞧准的,才一个多月。”
“那恭喜你了。”叶准干巴巴地笑道,“这不一直就是你想过的生活吗?”相夫教子,一世安稳。
季舒雅目下闪了两闪,“那件事,便要有劳你了。”
叶准眸色微微沉黯,面上那一丝细微的情绪眨眼间收拾了个干净,他又是那个清冷沉敛,看不出喜怒的叶准了,“放心,他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