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
宜州城头,一道金光掠过,负责看守吊桥绞盘机的门军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到了嘴边的惊呼被三股叉刺入咽喉迫了回去。满身黑铁紧身铠甲,形如天神的贝奥武夫凌空落下,持叉在手,金光爆发开来,几名门军瞬间被炸开的斗气弹飞。
“放吊桥!”贝奥武夫下达命令,然后转身径直走向内城墙的马道。斗气环绕,金光缭绕,三股叉悬空在前,挡者披靡。雨夜中,仍有数不清的忠于职守的宜州兵觉察到不对,奋不顾身的冲上城头。
城外,孟立熊精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皮裤子,手持混铁大槊和象鼻斩马刀早已等的不耐烦,眼看着吊桥缓缓落下,不等落到底便腾身跳了上去,撒足如飞直奔城门奔去。
夜色里,城头上忽然射下一支粗重大箭,凶狠准确的命中了孟立熊的咽喉。
孟立熊浑然不觉,抡起象鼻斩马刀狠狠斩在城门上,木屑飞溅中,一点寒星再从幽暗中袭来,孟立熊不屑的看着。那城弩射出的巨箭至眼前才合上眼皮。
叮的一声,箭矢被眼皮挡下。
黑暗中的弓手还想继续,孟立熊却忽然将手中大槊丢上城头,穿过垛口,直接将后面的神箭手钉穿。
沉厚的城门终于还是挡不住孟立熊,轰然倒塌。
叶鲲鹏果断挥手命令护城军入城!
城门外,费解坐在马背上默然看着,想象着三千铁流进入大雄城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想到那个恐怖病态的宜州费氏轰然倒塌,他便不禁心如狂潮。
曾经以为还需要很多年才能回到这里,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陈醉为什么没有亲自出征宜州。原来陈大哥已经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在此之前陈醉一直对某件事想不明白,那就是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杰出人物,费解对世家门阀的恨却是完全不留余地的。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跟自己的母亲火教卫夫人不处在同一立场上。
叶鲲鹏是为了不愿祸起萧墙,避免与叶南冥争锋才离开了叶家,走进炼锋城。司文晓则是对司氏耋老们的恶行和虚伪深感失望,又受到宁怀古影响才会走上这条路。唯有费解,他是费仲达的私生子,火教卫夫人的儿子,父族和母族都是最强大的世家门阀,并且他还是火教圣子,在两个强大门阀的暗中支持下,早早就建立功勋,成就了马鸣候的爵位。
这么一个人他有什么理由对门阀世家这么痛恨?
当日费解一剑废了费玉章的手腕时,陈醉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他当时的意图是跟费氏划清界线,却对费玉章做了最残忍的事,那一剑刺的如此决然狠毒,当时曾一度以为他是在用苦肉计,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证明了他是真的痛恨费氏。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痛恨自己的父族?
费解离京去西路前线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原因是他不想留在炎都与母亲作对,更不愿为了火教与陈醉反目。但是对陈醉而言,他的选择其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那个时候京中发生了一些事,陈醉对费解的一些作为已经有了看法,为了确定费解西行不是别有目的,陈醉在霍鸣婵离京前特别请她去了一趟宜州。
大雄城外,风急雨骤,这雨如天河倒卷般下个没完。
费解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场夏日骤雨,大雄城外发生泥石流,父亲出城巡视灾情,叔祖费苍青忽然来到自己住的房间外,将十二岁的少年郎从睡梦中唤起,带着他走上了元竜台。他看到了一个僵尸一样的中年儒生,费苍青说这就是费氏老祖。
于是他伏地叩头,然后那个僵尸一样的费忘书便忽然活了过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就在他绝望的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具尸体忽然从窗外飞入,打断了那场噩梦。
尸体是叔祖费苍青的。
父亲费仲达赶回来了,可惜晚了一步,有些伤害注定是要伴随终身的。
如果费仲达当时能出手杀掉费氏老祖,或许费解心头的伤害还能减轻些,但费仲达只是杀了费苍青,却选择原谅了费忘书。那一晚,父亲抱着半身鲜血淋漓的少年费解,与费忘书之间有过一场对话。
“仲达,你不可以杀我。”费忘书说:“我也不可以杀你,为了费氏,我们两个都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