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降明,他就断了与京城的联系,老婆孩子面临何种境地,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没人给他传递信息,他也不敢胡乱打听。
但,他心中的那份牵挂却是一直没有放下。
不是不想,而是放不下。
不但放不下,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牵挂越来越浓烈。
“哼,你还记挂着他们?你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他们能过得好吗?”多铎闻言,瞪起眼珠子气道。
“他们怎么了?朝廷把他们斩了吗?”济尔哈朗紧张地问道。
“六伯,那倒没有。皇上并没有为难六伯娘和富尔敦大哥。可是,毕竟你降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言可畏,六伯娘整日闭门不出,富尔敦大哥也常常被人耻笑。结果……。”东莪道。
“结果怎样?”济尔哈朗追问一句。
“去年四月的时候,富尔敦大哥忧惧成疾,病重不治,去了。”东莪伤感地说道。
对于家人的结局,济尔哈朗尽管心里做过许多设想,在没有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总是抱有一种幻想。
如今从东莪口中得到实信,自己的长子富尔敦竟然病死,而且死因是“忧惧成疾”,那是受自己所累啊。
“唉,早知如此,早知定会如此啊!”济尔哈朗长长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一语不发。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若是战死或者自尽殉国,六嫂和孩子们何至于此?”多铎见济尔哈朗这等模样,心下稍软。
“老十五,你说错了,六哥我没有后悔的意思,若是再来一遍,我仍然会选择投降。”济尔哈朗抬起头看着多铎,无论语气还是目光,透出来的都是异常坚定。
“六伯,这是为何?”东莪一愣,怕这句话再惹恼了多铎,连忙问济尔哈朗道。
“唉,当初我带兵出京,是因为三顺王和博洛之败。分析败因,朝廷上下都认为是明军火器厉害,当时他们已经使用了手榴弹和地雷嘛。但是,因为他们地盘有限,火器生产受到了极大限制,所以,当时朝廷达成了共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明军消灭,不能让他们发展起来,若是任由其发展,恐势大难制。所以,就派我来南京主持南征战事。”
“当时军队真是多啊,仅南京就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当然还有满达海的十万大军于西路侧应。三十万大军对付小小的永历朝,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洪承畴早早就派钱谦益打入了永历朝内部,充当我内应,各方面条件均于我有利。”
“于是,满达海、吴三桂根据钱谦益提供的情报,千里奔袭,夺了襄阳、荆门,牵制住了李定国的左路军;尼堪在衢州牵制住了李成栋的右路军,而水师提督刘清泰则在海上牵制住了施琅。而我主力大军所面对的,只有张家玉的六万明军。到这一步时,算是一切皆在我们的算计之中。我和洪承畴踌躇满志,以为得计,先取九江,再围南昌,继而取吉安,围赣州,兵锋直指广州。”
“也就在此时,我和洪承畴发现不对了。因为刘清泰全军覆没,满达海和吴三桂在常德受到重创,尼堪被俘。虽然接连失利,我还不认为是钱谦益的情报出了问题,因为他的情报是准确的,明军的动向和运动轨迹都与情报相符。”
“既然情报是对的,那败因还是在明军火器优势太大。基于这个分析,我与洪承畴商定,孤注一掷,不管身后及身侧的明军援兵,直取广州,只要打到广州城下,有钱谦益的里应外合,活擒当今皇上不成问题。只要擒住他,则整下局面就能完全翻转过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其实,我们早就落入了当今皇上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