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拥有见物之能力的乃是眼吗?还是另有他者?”严如一含笑问道。
“能见物者自然是眼,若闭上眼则不能见物,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玄天甚为笃定地道。
“那照你所说,见物者实为双眼。那已死之人,只要双目尚存,是否亦能看得清楚?”严如一半似玩笑半认真地道。
“人都死了又怎会看得见,严兄莫要取笑于我。”
“那便是了,既然死人有眼亦不能见,便当知见物者并非是眼。”
玄天闻听此言,立时浑身一震,似是若有所悟,感觉自己平日的认知之中似有无数极为荒唐的错误,如今想来顿时感慨万分。
严如一此时又问道:“你觉得盲人与我们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玄天答道:“盲人不能见,而我等可。”
严如一未作评论,只是微微一笑。
“若是将你放入一漆黑山洞之中,洞中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请问这时你与盲人可有分别?”
玄天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方应道:“无有分别。”
严如一轻轻颔首,试探般问道:“可有所悟?”
玄天兀自思忖了些许光景后,还是摇头道:“虽然有了一丝领悟,想必也是一知半解。严兄所言乃是至理,希望可以详细讲解,为我指点迷津。”
严如一望向玄天的目光中此刻充满欣赏之色,笑道:“我所认识的人中悟性似你一般高的只有你清凌师叔一人,而如你这般谦虚好学的则无有一人。难怪掌门真人对你如此欣赏,说你是有如凤毛麟角之英才。”
“严兄过誉了,这尘世之间能被称为真理的没有许多,因此能得闻其详实是我毕生之大幸,若是错过,想必将来有一日定会暗自懊悔。”玄天正色道。
“孺子可教也,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只是世人均被囚禁于自己的‘见识’之中,不愿接受与之相背的道理,方才往往与真谛擦肩而过。”
严如一轻叹一声后,认真地讲道:
“盲人不得见物,眼前一片漆黑,有一日忽然复明,重见天日,如果有人认为眼睛是见物之源,那我们便假设令盲人见物的乃是双眼。同理,将一人置入黑暗洞窟之中,眼前亦是一片漆黑,于是他点燃火把,眼前重现光明,那令此人见物的便是火把。然火把自不能见物,如能,又要你双眼何用?既然令洞中见物的非是火把,那么也当知令盲人见物的实非是眼。无论是眼还是火把,无非是感光或是生光继而显色、成像的道具罢了,拥有‘见物’之本能的乃是尔之心性。”
玄天听罢犹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顿觉豁然开朗。方才所积累的疑惑此时尽数解开,竟隐隐感觉自己的心境亦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更上了一层,实是神异无比。
“严兄所言令小弟获益终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玄天说罢一揖到地,显是对严如一的教诲极为感激。
“能为你传授知识亦是我的荣幸。方才你问我能否看清大校广场之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用眼自然不可,但用‘心眼’却并不困难。我等虽不能如得道圣人一般无需用眼便见大千世界,但区区几里距离还是可以感知得到。你现在既已明白其中道理,便可试上一试。以你之修为,沉下心来,想必不难做到。”严如一笑容明朗,对玄天一举参透“心眼”之境似是颇有信心。
玄天也不犹豫,立即阖上双目,凝神静气,沉淀心灵,除去一切杂念。在落雷瀑时修行的经历令其很快便达到入定之状态,心念极为集中,一丝不乱,一扇崭新之门便已于此刻为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