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乌云密布,正是初夏的傍晚,闷热将雨。江西省抚州府南市街上,路旁的商贩在闷热了一个下午后无精打采地吆喝着,行人低头疾行,长长的青石板街一直延伸到河岸。岸边一座酒楼,建构宏伟,顾客盈门,门顶匾额写着“望川楼”三个金漆大字。门内桌椅错落有致,跑堂来往穿梭,叫嚷声、吆喝声、划拳声不绝于耳。
此时一对劲装结束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两人站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跑堂的小跑两步赶紧上来招呼:“客官里面请。”男子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下巴往左侧抬了抬,女子会意,两人往左侧一张空桌上走去。跑堂有几分眼色,趋前到空桌上擦了擦凳子和桌子,招呼两人坐下,又倒了两杯茶。男子坐下之后,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边,对跑堂的问道:“你们这边有什么吃的?”跑堂笑着答道:“听口音是外地过来的吧,两位可以尝尝我们这边的瓦罐汤、烧土鸡、炒腊肉、荷包肉、小炒鱼和临川牛杂,都是我们这边的本地美食,味道好的很。”男子对正掏出手帕在桌上擦拭的女子问道:“听起来还可以,师妹想吃点什么?”女子将手帕丢到一旁,扬首说到:“我们赶路,只要上菜快即可。有吗?”女子双手撑在身侧凳子上,扬起头,额头密密出了几层汗珠,越显得杏脸桃腮眉目如画。跑堂怔怔地看着,半晌才答道:“那,那,那就吃我们这边的米粉如何,米粉配牛杂,再来两份瓦罐汤,都很快,现成的。”女子点点头,看向男子:“师兄觉得如何?”,男子笑道:“全凭师妹做主。”,跑堂听如此说,弓了弓腰:“两位请稍后,马上就来。”
青年男子坐定之后眼神不断飘向右前方,只见右前方隔了两张桌子靠窗的桌旁坐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身着灰色长衫,似是还未上菜,低垂着头。
女子四处望了望,然后用桌上的包袱碰了一下同伴,往旁边偏了两下脑袋,青年男子不明其意,正要相问。这时,门口又来了两位男子,一高一矮,刚好在青年男女的旁边坐下。高个子往这桌瞥了一眼,看到青年女子的相貌,微微露出惊讶。跑堂照例上前将店里的当地特色菜报了一遍,矮个子听后说道:“贾师兄,不错呢,这么多特色菜。”姓贾的高个子偷偷看了一眼隔壁,对同伴笑道:“没见过世面。就把刚刚你念的几道尽数给我们上来。”后面这句话是对跑堂说的,跑堂见他如此阔绰,赶忙应声去了。
矮个子一脸惊叹道:“师兄出手真是豪爽,只是我们二人能吃完吗?”姓贾的轻笑着说:“没一道是名菜,也就尝尝味道,我们岂能学这穷乡僻壤的粗人就着盘子扒饭。”矮个子艳羡道:“我没那个福分,不像师兄,最受师父器重,师父当作衣钵传人培养,早年间便跟着师父吃遍了大江南北。”姓贾的扬眉得意地说道:“当年我和师父去给武当掌门贺寿的时候,途径黄鹤楼,我跟你说,光菜名就报了一盏茶的工夫。这儿差得太多,不过吃顿便饭罢了。”矮个子羡慕道:“师兄真是见多识广,我才第一次出远门,全仰仗师兄照顾了。”贾师兄道:“你既是同我出门,做师兄的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只是我们此次下山有事要办,不要光贪玩贪吃,不然师父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交代。”矮个子肃然道:“谨遵师兄教诲。对了,师兄,这次出门到底所为何事,师父只教我听从师兄安排。”
贾师兄看了看四周,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师弟道:“你知道阳明先生吗?”师弟道:“阳明先生天下谁人不知,两广总督,听说不仅学问高深,而且精通兵法,带兵平叛,无往不利。只可惜去年冬月病逝了。”
这时跑堂正过来添碗倒茶,听到这里,不由眉飞色舞地对那矮个子说道:“阳明先生呐!我们江西人都讲他是神仙哩,原本我们江西省盗贼四起,又杀人又抢粮,为祸数十年。后来阳明先生来了,带了一群书生,只一年的工夫,就荡平了贼寇。现在还时常能听到说书先生讲阳明先生用兵如神呢。”矮个子诧异道:“原来就是在你们这儿带兵打仗。”跑堂继续道:“那是,说书先生还讲,要是阳明先生还在世,去沿海杀倭寇,海贼必不敢嚣张。”矮个子还待问,只听得贾师兄轻咳了几声便不再相问,跑堂看了师兄一眼,点头哈腰地走了。
贾师兄接着说道:“不仅如此,阳明先生文武双全,尤其内功之深厚当世无匹。”师弟又是大惊,贾师兄很是满意师弟的表现,继续说道:“阳明先生曾在军营中练气,突然纵身长啸,其声震天,经久不息。师父说其内功醇厚绵长,当世应无出其右者。仅以内功而言,足以在武林中开宗立派。”师弟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他又不是我们武林中人,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功,难道比少林净心禅师还有过之不成?”净心禅师乃当今少林方丈,内功精湛,当世公推天下第一,师弟故有此一问。贾师兄冷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师父与净心禅师相交莫逆,师父曾拜访少林,我在旁边服侍听他们二人谈及此事,皆自叹弗如。”
师弟似被震慑,这时菜已陆续上来,师弟仿若未见。贾师兄接着道:“阳明先生天纵奇才,立德立言于一身。去年在江西省南安府青龙港仙逝,但他生前已将其所练内功心法与修习心得汇编成册,名为玄谷秘录。上月传来消息,师父说玄谷秘录被阳明先生的弟子名为蒋信者盗走,蒋信借为先生收敛遗物之际,搜到玄谷秘录,将之盗出。”师弟诧异道:“既是弟子,应得阳明先生传授,为何还要盗书。”贾师兄道:“我也不知其详,不过阳明先生收的弟子悉是其学问的传人,并非武学弟子,应该未得阳明先生传授内功。”师弟点点头。贾师兄继续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蒋信已逃出南安府,察其路线,应该会从此处经过,因此我们过来守候,有机会的话将那玄谷秘录借来翻上一翻,看看阳明先生的内功是否真如师父说的那般出神入化。不过师父也提醒我们,不止我们崆峒,武林中其他门派也心生觊觎。所以此行稍稍有些棘手。”师弟点点头,又问道:“那师父怎么不亲自来呢,当然,以宫师兄中台一刀的名号,江湖同辈中也鲜有匹敌,只不过我们师父不来,难保其他门派的掌门不会亲自出马,至少我们师父来的话我们到手的几率也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