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默又接着说道:“那监工也是个死心眼,明知我妻子正在生产,却是一点也不能通融。我气不过,就说宁可不要这北坊的差事,那人却说即便我想离开,也得把这批东西打造好才能走。这一来二去,我们俩就在外物大吵了起来。就说这一吵,乱了我妻子的心神,孩子怎么也生不下来。直到稳婆出来骂人,我们这才停下来。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就因为这一时的难产,孩子最终生了下来,我妻子却是产后血崩,连我的面都没见到,人就没气了。”说到此处,张默哭的老泪纵横。
冯翰远说道:“真乃人间惨事。后来前辈就离开了北坊,来到了鞑靼?”
张默道:“我妻子死后,我伤心了许久,也辞去了北坊的差事。后来本想着孩子回云南老家种田度日。没想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群强盗,不仅抢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银,还把我的孩子给抱走了。”
冯翰远道:“这便奇怪了,一般的强盗再凶恶,也很少会去干贩卖孩童的勾当。”
张默道:“从那以后,我便每天借酒浇愁,直到在酒楼碰见了鞑靼的孟和可汗。”
冯翰远更是好奇道:“你在大周的酒楼碰到鞑靼的孟和可汗?”
张默道:“没错,是不是很奇怪。那时的孟和可汗还没继位,经常在大周活动。经过他的开导和劝解,我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冯翰远道:“确定不是诱骗?”
张默道:“孟和可汗没有骗过我,他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对我也是极其优待。”
冯翰远看了看身边的环境笑道:“这也算优待?”
张默道:“他倒是给我在旁边的河边盖了给我安置一座大帐篷,还有专门人伺候,只是我没要罢了。”
冯翰远道:“您每天就住在这?”
张默道:“我家破人亡,除了锻造兵刃,今生已经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住在这里也是很好的,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专人伺候,我只要专心锻造就行了。”
冯翰远道:“既如此,前辈为何还盼望着我来呢?”
张默道:“因为我知道,我帮他们打造的东西,都是用来屠杀大周士兵的,我良心不安啊,我罪孽深重啊!”说着,这六十多岁的老人又哭了起来。
冯翰远道:“原来前辈还有良心。我若是前辈,早就了结了自己,好能少造些罪孽。”
张默道:“所以你是大英雄,我不是。早在我的孩子丢了以后,我就试过好几次,总是没那个胆子下手。孟和可汗又是不肯让我死,我就只有盼着你们来了。”
冯翰远道:“那前辈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张默道:“这个我不能肯定,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来。你们早来,那是上天垂怜我,你们要是不来,那就是上天让我活着再受些罪。”
冯翰远道:“外面那些工匠,都是您教的吗?”
张默道:“多少都教过一些。那些人,有的是鞑靼人,有的是汉人。那些汉人,大多都是孟和可汗弄来的,有些靠蒙骗,有些靠威胁,有些靠利诱。不过他们在这儿都十分辛苦,分两个班次昼夜不停,已经累死很多了。”
冯翰远道:“那前辈也是如此吗?”
张默笑道:“我就清闲多了,我是工师,是可汗请来的贵人。每天只负责监督一下进度,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这儿打造我自己想要的兵刃。”说着,张默走进铁匠坊里拿出一把宝剑,说道:“此剑是我花了二十多年的心血打造之物,名曰赤悔,不说当世无双,也绝对是世所罕有。所谓宝剑赠英雄,今天就送给你吧。”
冯翰远站起身来接过宝剑拔出一瞧,心道此剑绝对是当世神兵。只瞧此剑通体呈血红色,仿佛在火中烧红一般,剑身上刻有纹路,材料看上去非金非铜非银非铁,握在手中似有灼热之感。冯翰远问道:“此剑何物所造?”
张默说道:“此剑的材料极其复杂,说上一天也说不完。你只要知道,不是什么陨铁就是了。”
冯翰远收剑入鞘,说道:“如此神兵利器,为何赠我却不给孟和可汗?”
张默说道:“老夫穷尽毕生所学,就是为了打造一把了解自己的兵刃。”
冯翰远道:“原来是这样。既如此,那本将收下了。”
张默又说道:“这克什乃鞑靼穷了几代人的心血所建,所有的图纸资料,全在将军身后的土楼之中。”
冯翰远回头一看,感叹道:“如此贵重之物,居然就藏在这里。”
张默说道:“鞑靼人不擅建筑,能建成这样就不错了。”
冯翰远道:“原来如此。”说罢,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将该回去了。”
张默说道:“将军莫急着走。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不到五里,就是塔尔布河。克什乃是低洼之地,河道位于其上。将军若想彻底把此地抹去,还需借这河水之力。”
冯翰远笑道:“原来前辈早就为本将想好了,那晚辈多谢了。”
张默此时一脸轻松的说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替自己稍稍赎了些罪而已。时间不早了,将军早点去吧。我累了,也想念我的妻子和儿子了,有劳将军了。”
冯翰远笑道:“前辈不闭上眼睛吗?”
张默笑道:“赤悔剑第一次出鞘见血,老夫定要亲眼见证。”
冯翰远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前辈走好。”
随着一道火红色的寒光闪过,一朵鲜血之花在空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