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初霁,满月偏头。
大地上,一溜烟过去的是一望无际平铺的皓影,如江水趟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月光与雪色之间微微悠扬的雪花点点,络绎不绝如昆仑山的云高、蓬莱三仙岛的海深。
一条九尺宽的驿道,从北向南蜿蜒盘旋而过。
驿道两边,寂静得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雪花敲落在这一棵又一棵皲裂的松树皮里、缓缓停留在晶莹剔透的松针上。
驿道,穿过眼前这一片排列横竖整齐的松树林以后,一时之间又豁然开朗了。
在月光与雪色之中,一树又一树嫣红而又盘根错节的梅花,有怒放的、有含羞的、有碾落成泥更护花的,让雪色多了三分娇滴滴的妩媚、让月光添了七分光彩照人,宛如一个又一个翩翩起舞的少女,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一匹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从驿道由北往南疾驰而来,四蹄飞扬伴着飘逸如瀑布四溅的马尾。
马背上,是一个青色道袍、身子微微前倾的道士。
这一个道士,左手紧握了一柄四尺长的天师剑。
天师剑,剑鞘颜色如生铜,在雪色与月光下,泛起了陈旧的一阵黄金光芒。五节连环的剑柄下,一身剑鞘隐起的符文中还夹杂了日月星辰。
黑色的马缰绳在道士的右手手心绕了两圈半,一身疾驰飞扬的道袍上头挽了一个花白的道髻,花白的道髻下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经历了岁月沧桑的脸颊,风尘仆仆的面部上除了两道花白的双燕眉之外,没有八字须、也没有三绺长髯,光秃秃的像风吹过的万里黄沙之丘、又如瀑布下经年累月冲刷的鹅卵石,好似一毛不拔,要拔也只能拔双燕眉和道髻!
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在雪夜下的驿道上,留下了一串急促南下的足迹。
这一个道士,小腿上的云袜一鼓,脚上的双尖翘头方履往马蹬上一沉,右手马缰绳一悬,如十万火急如律令般的狂奔!
“驾,驾,驾……”
这一个道士,急促的三声,如巍峨的山坳中、道观里三成的黄钟大吕之音,声音中尽如喷涌而出的清澈井水一般,满满的夹杂了焦躁与不安,好似将有大事发生!
雪色,泛了皎洁;月光,长空高照;梅花,千姿百态。
这一个道士,坐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虽然跑得快,也算是一等一的一骑千里良驹,但是人在雪花纷飞之地路过,那有片雪不沾身的道理。驿道上留下了多少马蹄印,道士和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身上大约就藏了多少雪花点点。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道士身后追上来了一骑旋风白马。
旋风白马与驿道两边已经有三寸厚的积雪,好似更像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也更与这一方天地完美的融洽在了一起。
踢踏、踢踏、踢踏,……
追来的这一骑旋风白马四蹄飞奔的速度,不比道士胯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慢半个节拍,看样子也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
在旋风白马的后背上,是一个玄色干练服饰的女子,虽然头戴了一个齐肩宽、齐下巴三寸高的玄色面纱斗笠,但是根本也掩饰不了女子的瑰姿艳影。
这一个玄色女子,腰中小带的右边还挂了一个玄色玉斗,玉斗在旋风白马的狂奔中极速后退,几乎要直线平了驿道地面。
这一个玄色女子,微微前倾的身子,一双通体玄色靴子在马蹬上一沉,右手绕了一圈半的玄色马缰绳,一时拉直如屋檐下飞流直下的雨水;左手紧握了一柄三尺长的越女剑横放于胸前,在越女剑通体玄色的剑鞘上,每一面都镂空镶嵌了如北斗七星、黄豆大的绿松石;在剑柄处,一面镂空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圆形的水晶石,一面又镂空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半月形的水晶石。
这一个玄色女子,急忙止住的旋风白马,旋风白马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撕裂声,从斗笠下又传出一阵中气十足且响亮的声音,对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上的道士骂道:“老杂毛,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今天,你还想往那里逃?别以为我是一个女人,我就不敢杀你!……”
“我追了你三天三夜,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手中越女剑不会饶你一丝半毫!……”
“……”
这一个玄色女子,胯下的旋风白马距离道士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此时只有百步之遥,在落落大方飘飞的、雪花点点的月色下,刚才这一连串的骂声,重重的打破了这一方世界原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