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小尉,何劳族长亲迎!”
迭古慌忙滚鞍下马,扶住李恪把他生生扯起来:“朔方部主乃天使之尊,夷狄野人何德而受!”
“族长知礼,大秦幸也!”李恪微微一笑,抖袖抽出自己的胳膊,“族长,因何不见赫迟、挥元二部?”
迭古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此地正是旧赫迟部驻帐,戾马与齐缺席的原由,朔方部主何必要明知故问?”
李恪笑着拍了拍迭古的胳膊:“明知而故问,此正是华夏礼法之精髓所在。族长很快便是大秦的外臣了,身份尊贵,往后那些不该知之事,便是知了,也当不知。”
迭古的眼里精光一跃:“华夏风采,实令心往。我命人备了盛宴薄礼,还望朔方部主移步赏光!”
“此事不急。”李恪扫了眼在场的族长们,又装模作样观了会儿天色,轻声说,“身负皇命,为人臣者自当先公后私。既然赫迟、挥元二部自弃旁听,我等事不宜迟,还是先将大事办了,再论私谊。”
“这儿?”
“族长们都在,正所谓择不如撞。”
“可是,是否该将牧人们聚起来,眼下似乎有些……冷清?”
“您的大事,观礼却全是别族牧人,那样岂不是更冷清?”
迭古觉得李恪说的有道理,可细细想来,他又不知哪有道理。
他正想着道理,李恪已经从怀里抽出一方黑绸,展开,向着迭古露出绸背面的玄鸟金绣。
“库不齐游牧各部,皆听朕令!”
下这道令时,始皇帝还不曾自称真人,等李恪宣读令时,咸阳的至尊已经用腻了本真人,又称回了高大上的朕,所以李恪照令行宣,本来也没什么问题。
【……册封贺兰部主迭古,号库不齐可汗,称孤面南,望卿严束草原,牧守秦边,驯服端顺,永为藩篱。此令,始皇帝三十五年,四月十二!】
“臣,贺兰迭古,谨尊上言,必终陛下之所托,子孙万代,不使悖妄!”
简单到简陋的封册仪式说结束就结束,迭古站起来,伸手想接那封御令,李恪却把手腕子一抖,躲开迭古,把御令摊平叠好了又收回怀里。
迭古愕然:“这文册不予我?”
李恪板下脸:“单于,您现在是库不齐一原的单于,获准建国,当世之身份只较陛下低些,比当年的诸侯自王都要高上一筹,得称孤,岂能自贱?”
迭古脸上一抹红韵,举手拜谢,礼一毕整个人就尊贵了起来。他尊贵地笑,又问了一遍:“朔方部主,陛下的封册不予孤么?”
适应地真快啊……
李恪恭敬回答:“单于有所不知。封册建国,远非一绢文书之事。您得了宣告,得定国名,王号,都城,太子,然后明文遣使,连建国朝供一道送去咸阳典客寺。这册、宝二物,也会由典客寺制毕,由陛下在大朝会亲赐予您,方显郑重。”
迭古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泱泱华夏,怎么好似经常封国似的?
不过他更在意李恪嘴里的四个字,建国朝供……
“这建国朝供又是何物?”
李恪又是一拜:“属国恭顺?何显恭顺?单于想,库不齐本是陛下之土,有税有赋,如今分辟于您,这赋税自然便予您了。您该怎么表示恭顺?自然是将所收之税赋以朝供之法交还陛下,一钱不取。”
迭古的眼珠显凸出来:“可是……库不齐何时收过税!”
“单于,慎言!”李恪的声音骤然严厉,严厉的同时反而变低,低到几不可闻,“陛下仁厚,不在库不齐取税,然军国之用还有中原。今日单于立国,唯库不齐,往后军国之用,都城兴建,又当从何处支用?难道叫贺兰人卖牛卖马?”
迭古是真真恍然大悟了,能抢能要,还合情合理,他凭甚不要呢?
如今只剩一个关键:“税赋之事,陛下该分多少?”
李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陛下富有天下,哪在乎区区的库不齐?倒是朝供的礼仪,三年一遭,每次二熊,取蛮勇之意;二兕,取忠厚之意;二鹰,取锐进之意;二雁,取心往之意。”
“就这些?”
“平素就这么多,唯建国礼要隆重,羊三十万,牛万,马三万,这叫倾国之所有,以慰陛下。”
迭古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恪冷笑一声:“单于舍不得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