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聃半押半送地把田横等人送出军营,返身回到蒙恬处:“主公……”
“在亲卫中遴选亲信百人,便如方才墨者那般守在那四辆马车外头,一步不得离,一人不许观,失令者,斩!”
……
蒙恬,冯去疾分两路同回咸阳,明明起点相同,终点无二,却刻意地两相回避,谁也无意与另一人照面招呼,就连渡河过水都挑了不同的渡口。
他们相距三个时辰先后入到咸阳,相去一个时辰首尾入宫拜谒,于是,始皇帝面前便多了两卷书目,一卷绞银,一卷绞金。
“苛进,践实,民心,乡毒,还有开山……这五卷并序言国论,你们都看了吧?”
始皇帝的书房难得没有赵高和周贞宝,只有李斯、蒙恬、冯去疾、蒙毅四人跽坐,各居着心思,齐齐点头。
“说说看,朕的直道祭酒何以要多此一举?”
奉命求书的冯去疾当仁不让,首先发声:“陛下,祭酒年虽轻,却深谙进退之道,大秦得如此良材美玉,喜甚,幸甚!”
蒙毅紧随其后:“民心者,以廉耻之道驭民;苛进者,以帝王心术驭下;践实与其日常之说无二,此番却不在工、术,而在官道;乡毒……此固疾深埋于乡野之地,当年商君便深恶痛绝。然臣等愚昧,多小觑之,今日得闻改考一案,方知乡毒之甚,触目惊心啊!”
始皇帝既不认同,也不反对,只微笑说:“五篇毅卿评了四篇,为何独留开山不评?”
蒙毅脸色霎时青白:“开山……臣请陛下,杀我四人并李恪、擎雷,不使外传!”
死一般的静。
闻针之静迟续了整整半柱长香,李斯突然笑起来。
始皇帝撑着胳膊饶有兴致看着李斯:“丞相想出脱身之法了?”
李斯也不否认:“臣请陛下,令兰池侯试制火药,先观其效,再论其他。”
“若此物如恪卿所言,排场甚大如何?”
“广用于天下,可省民力!”
“若此物如高所言,威势甚大又如何?”
“杀我四人,但恪不可杀!陛下须得问尽世间知火药之人,是杀是用,全凭陛下!”
“看来丞相是更信恪卿之言。”
“是!”李斯高声道,“火药可开山,臣信,火药伴雷火,臣亦信,然区区药面,威若天怒……那恪又不是天神履世,何来可信?”
始皇帝满意地笑了起来,对蒙毅说:“毅卿,你等又不是真的愿死。当多学学丞相,忠亦有私,朕才能放心用你们。”
四人齐齐躬身:“陛下深思!”
始皇帝摆了摆手:“丞相,夏子五篇你如何看?”
“践实延其道,略有新意。余者皆法说,不予置评。相较那故作玄虚之隐四篇,反倒是明彰的国论……”
“国论如何?”
“包藏祸心,其罪当诛!”
冯去疾重重皱眉:“丞相,百家有别。其人乃墨之钜子,以学论文,文并无错。”
李斯冷哼出声:“恪不仅是墨家的钜子,还是大秦的官员!大秦以耕战立国,全农全战,才使大秦扫平天下,弱民强国,才叫大秦荡平六国!此人食国之?,妄议国本,其罪,不当诛么!”
“丞相之言着实武断。四民之说出于古,耕战之说谓之一。如今天下一统,大秦世所无敌,正当以法教共举,广兴工商!此非利民也,为国也,国得利而民随安,此正道也!”
蒙毅为驳李斯祭出了齐法大旗,却惹来了冯去疾不快,他当即反戈,厉声而斥:“法之教,在壹教。现如今墨法同教,郎中令是否觉得还不够乱?陛下是否该将儒道也加进去,令论战重开,民心涣散才合了齐法的教?”
“中丞,您明知我非此意……”
“好了。”始皇帝烦燥地甩了甩袖,“好好论着国工,却关学室何事?越辩越乱,越乱越争,所以我才不喜将你三人聚在一处,忒得心烦!恬卿,金目是你呈上来的,你也说说。”
三位法家领袖当时就不说了,全看着蒙恬。
蒙恬沉默半晌,轻声说:“陛下,李恪十四击匈奴,十八破巨野,墨家,楼烦,阳周,凡其所履,皆得兴盛。您也说此子才比商君,只用作祭酒,屈才了。”
始皇帝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当场大笑。
“令,斯卿抄录开山一份,转贞宝处,令其秘制一份,观其能效!令,银册国工藏博士署,除机关一部,俱发各郡。令,直道祭酒恪文武皆备,调匈奴上将军莫府听用,职校尉,仍秩千二百石。其直道旧事,还有先前阳周旧事,令其报上继任,由郎中寺核考。”
李斯大惊:“陛下,官员离任择其继任,与秦律有悖……”
“丞相!墨家行事与以往大秦皆有所异,观一阵,研一阵,再行官吏迁转亦是不迟。”
看着始皇帝闪烁的眼神,李斯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唯一声长叹,拱手,领命。ntent
大秦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