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已经能制出无杂质的玻璃了。等我得空,给你们做个倍率高些的望镜,也让你们看看这天地的真相。”
孛星远去,逝于天边,队伍的状态却并没有随之恢复。
李恪摇了摇头,突然高声“夜行,向楼烦一路与我跟紧马车,不到动弹不得,不许稍停”
墨卫们下意识拱手应是,才应完,傻眼了。
夜宿的营地乱了起来,早已把方才的星相抛诸脑后。
乱糟糟的墨卫当中,陈平与陆衍并立。
“师哥,在想甚”
“君若不改,孛星将出,彗星何惧乎”
陈平狡黠一笑“我早说留在恪君身边,远好过高官显爵,这颗慧星不错吧”
“莫为耶或使耶恪君胜耶败耶君子寻道,死而无悔也”陆衍重重点了点头,“师弟,商山数十年之争,此番怕是该定出输赢了。”
“若是生死两难见,切记得荒冢之前,焚书告予”
“师弟亦是如此,切切”
久违了的獏川城。
獏川城建在雁门郡楼烦县,取址在治水弯折的獏川左近,吸纳句注乡八里民庶成其城郭,方圆三里。不久前,又在獏川城与临治亭之间新建一座三里之郭,专用作工坊集结,称作恪坊。
眼下的獏川城其实是这三座连成一线的三里城郭的总称,以临治为市,恪坊为坊,獏川为治,最高行政官员都是獏川城的城主,楼烦县的县丞,墨家公输一脉墨者陈吏,其下各级行政官吏却相互独立,互不统属。
而陈吏又是楼烦县令汜囿的直属下级
所以从行政来说,獏川城乃至整个楼烦县的结构更像是后世发达的城市圈,而不是秦时概念里,具备相对独立行政能力的城郭。
李恪的车马队如一个普通商队般自南门进入恪坊,连新任恪坊亭长的屠厉都没拜会,就径直来到墨家直营的工坊,丢下一头雾水的陆衍与陈平。
李恪美其名曰,熟悉机关,就得从铸造备件开始。
摆脱了队伍里唯二的外人,他马不停蹄自北门而出,不兜不转,直奔苍居,不入夜就已经深入恒山,叫开了苍居的山壁隐门。
其实他仅仅在苍居中住了三年,而且三年之中两年游学,真正逗留在苍居的时间不足十二个月。
可苍居却依旧是这大秦之地上唯一能让他心生留恋的地方,如同故乡。
然而故乡变了
学室扩建,杂墨入墨,越来越多的外来人打破了原本安宁祥和的苍居氛围。
到处都是朗朗的读书声,就连往昔那些“不知天下何人当国”的质朴谷民们也开始主动接触起外界的风云变幻。
他们依旧把家安在苍居,因为这里无租无徭,安逸舒适,可他们的心早已随着墨家入秦的脚步一道出谷。李恪行在道上,不止一次看到长者打骂稚童,理由多是不在家好好读书,若是考不上少年营,全家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李恪真想跳下车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列祖列宗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少年营是何物。
果然哪里都没有净土啊。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
我家就住在妈祖庙的后面,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
想当年我离家时她一十八,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
如呢喃似的低吟,李恪第一次在大秦唱起后世的歌,却没有让任何人听得清爽。
马车行远,家宅,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