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诸位对扶苏偏爱,扶苏谢过,只是立储之言”
“殿下”孙叔通像打了鸡血似昂起头,刚想驳斥,屋子外,那声冷笑又响起了。
“嘁殿下,儒生有死谏之意,你却在此推三阻四,这可不是君子之道。”
紧闭的房门随着话声被蒙冲推开,李恪搀扶着辛凌进来,笑意盈盈,满脸都是讥讽。
“阳周县长恪”孙叔通愣了一下,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浅思片刻,张口便斥,“地方牧民无事不得擅入咸阳,你身为阳周”
“身为博士,诸位当真是不合格。十好几人呢,居然无人记得本官的县长只是兼职。”李恪嗤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修路的”
看到李恪登场,扶苏惊喜万分。
他疾步走过去,从李恪手中接过辛凌,却强忍着没有和李恪搭话,而是带着埋怨向辛凌说“莫离,秋日夜凉,你带着身子,怎可随意受风。”
辛凌冷清清瞥了扶苏一眼“妾不喜早睡。”
“呃”扶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倔强。”
“黄昏便睡,累不着孩儿。”
看到扶苏被噎得满脸通红,李恪轻笑一声“殿下,我在门外随师姊听半晌了。儒家拳拳之心,你怎就不答应呢”
岂料扶苏还未答话,孙叔通又抖了起来“大胆李恪我等与殿下密议,岂是你能偷”
“你自个儿出去听听,喊得这么大声,上坂的蛾子都叫你吓跑了。”李恪又一次肆无忌惮地打断孙叔通的话头,掏着耳朵一脸痞相,“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媪九岁就让我背易,怎么反倒是正经的儒家,居然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
“梗着个脖子大声嚷嚷,是怕外人听不到么”李恪踏前一步,居高望下,“我明白你等的想法,你等觉得将殿下捧上太子位是拥立之功,待陛下崩卒,殿下登基,自然就要回报你们。孔子鱼等丞相之位很久了吧又或是他希望如姜尚那般,在齐地封个诸侯公爵,尊王治下”
“你放肆我等何时”
“人呐,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陛下不喜你们,你们便该夹紧了尾巴存续儒家道统,殿下不喜你们,你们就该老老实实回家安睡自以为学了几分论辩之道,仗着殿下心善巧言令色,儒家已经堕落到这般田地了么”
“小人小人”
“我现年一十有九,和齐地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比起来自然是小人,这勿需你来提点然而,我再小也是墨家掌教,雁门称我有墨氏,关东唤我李圣贤。大家同处士林之中,两相当面,你就是不唤李子,也该以钜子唤我才算得体。儒家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孙叔通,你的礼在何处区区学艺不精之辈,你究竟有何脸面以说人”
“你”孙叔通两眼一瞪,脸色一青,噗一口鲜血喷在李恪脚下。
李恪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笑“孙叔通,你儒家想妄议朝政便去议,想死谏祸国便去死,我不拦着。咬破舌尖,口吐鲜血,你若以为朝堂大议之时也可像今天这般拖延过去,我只能说,你,死,定,了”
孙叔通昏了过去,被众儒生架着逃出了扶苏府邸,李恪、扶苏、辛凌三人在后堂环坐,各自瞪着正中那盏昏黄的油镫,一言不发。
沉默半晌,扶苏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是你恰好过来,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李恪苦笑一声“这帮儒生才开口时你就该把他们轰出去,由我来说非是最佳,也打消不了他们的念头。”
“我知道”扶苏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四日后的大朝会父皇怕是会气得不轻。”
“以陛下的性情,气倒不至于。”李恪瞥了扶苏一眼,“只是你亲儒的嫌疑,怕是洗不脱了。”
“洗不脱便洗不脱吧。这世间,法掌规矩,墨令强盛,儒使教化,本就是最好的场面,说我亲儒,也不算冤枉。”
李恪满脸古怪地盯着扶苏看了半晌。
辛凌伸出手拨了一下灯芯,开口说“妇人之仁,非霸主之姿,舅不喜的。”
“诶”
辛凌站起来,打开门面无表情看着李恪“夜已深,良人操劳一日,该安寝了。师弟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