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怀念不咸山上的闲适啊……
目送着或振奋或落魄的官吏们步出后堂,李恪抻了个懒腰,锤了锤脖子。
张迁在一旁陪笑:“尊上年岁虽轻,扬起官威来却如渊如狱,与昨夜之尊全然不同。”
“袍服之利罢了。”李恪摆弄了一下官袍的直襟,也笑起来,“迁君,其实白羽亭也有你的差事,只是你的任职尚未定论,不合适在人前分说。”
张迁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退路问题,一见李恪有说的意思,恨不得洗耳恭听。
“不知尊上打算将下官用在何处?”
“总指挥部。”李恪说,“我打算荐你为主营令,主政总指,掌管工程一应后勤事务。你任事踏实,心细如发,有你主使,当能使工程井然有序,我也能安心奔走四郡。”
张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和直道祭酒一样,主营令也是临设性质的杂官,并不是正经官职,在正式的任命发布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职位的秩级如何。
但是李恪先前说得很明白,直道工程一应事务皆要在总指中转,也就是说,总指挥部之于直道,将如同内史之于大秦,帅帐之于强军!
此等紧要之所,非亲信之人绝不敢任,可李恪因何能如此信任他?
难道就因为昨夜的一番长谈?
李恪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辞:“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
“尊上之言,实在是发人深省……”
“说了别恭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我说的。”李恪无奈一笑,诚心劝道,“迁君,你虽非墨,然若是一切顺利,今后却会与墨者常有交道。政事闲遐之余,我奉劝你去读几遍《墨子》,至少读至耳熟,此乃礼也。”
张迁羞臊得满脸通红。
“墨家行事,素讲求分工合力,尽展所长。我手边并非没有可为主营令之人选,但他们行政皆不如你。你在我手中也并非只有主营令一职可任,但其他职位,你也无法尽展所长。用人之道,在于不疑,既然你便是合适之选,我何必非要去舍近求远,弃贤就庸?”
张迁双唇啜喏,被李恪感动得热泪盈眶:“尊上……尊上以信重待我,我唯以忠敬报尊上!”
“也没必要那么激动。”李恪摇着头,懒懒散散自出门外,“八字还没一撇呢,更何况选了与我共进退,对你而言,还说不准是利是弊……”
他越走越远,声音又未刻意增高,张迁竖着耳朵听,费了老力也只听清一顿之后的第一句话。
捌字还少一撇……
整个捌字,撇近收尾,岂不是说,他就任主营令一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
张迁只觉得李恪的背影高山仰止,天生圣人,名不虚传!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