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有些不适应李恪突如其来的惫懒,宛如突然脱掉了世外高人的皮囊,下头才是一个不靠谱的十九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恪卿!上郡三官业已上任,连你的县丞也上任快有半月,唯你却在咸阳眷恋不去,整日与扶苏饮酒作怪……你究竟意欲何为?”
“臣有苦衷。”李恪叹了口气,两手一摊,“为直道之事,臣先后打造机关兽百余架。哪怕不计人工,光物料也值数十万镒,全是臣的丈人摆的脸面,向各地商贾赊借的。如今陛下既已为直道立项,这帐是否该算在大秦头上?”
“确实……多少?”始皇帝感觉有点不大对。
“二十二万六千四百零三镒,另二百二十七半两。”
“二十二万余……这才止开工前?”
李恪束手站立,一本正经:“陛下,墨家施工,素以机关开道,人力为辅,故与惯常的徭不同,工前或显靡费,但施工过程中,成本只会越来越低。”
始皇帝抽着牙根:“二十余万镒,或显靡费……恪卿,你可知这番花费究竟多少?”
“二十万镒,百万人一岁之口赋,止内史一郡或上郡两郡,便可负担!”
“恪卿说得倒是轻巧!你又可知,朕筑一条驰道又费几何?”医妃天下:王爷乖乖跟我走
李恪抖了抖袖子:“陛下,此事章少府也与臣提过,但事不可以这么算。若是以驰道之法修直道,遇水便要中断摆渡,其效不可同日而语,此其一。广发民夫三五十万,十倍于臣,此其二。三千里长路,耗时或五年,或十载,徒费时日,亦倍于臣,此其三。”
“但征发外徭,朕只需备下参食便可。”
李恪嘲弄一笑:“参食者,一夫,一岁,二十四石。大秦石粟价百二十钱,以三十万人五岁计,耗金便在七百五十万镒,年费百五十万镒。”
始皇帝瞪大了眼睛。
“而臣作工,前期费二十万镒,工时两载,总费也不会超过百万镒,如此,陛下还觉得墨家靡费么?”
始皇帝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失声问:“当真?”
“大秦施工之地不计其数,陛下只需将少府召来,何事不可算清?”
章邯很快就被始皇帝招进宫里,还随身带了四个背着算筹的文书。
两个时辰以后,直道工程定下预算百万镒,国库先期拨付三十万,章邯还被要求在一个月内偿清李恪帐上的二十多万赊欠,不可担搁直道工程……
始皇帝高据在几案后头,赵高小心地为他拭汗,周贞宝正忙着斟茶。
千古一帝有些疲惫。
“恪卿,如此,你当可上任了吧?”
李恪有些尴尬地挠了下鼻翼:“其实还有一事……”
始皇帝眉角跳了跳:“奏!”
“禀陛下,直道机关有不少皆在定襄关上,句注将军奉子不许南调,臣与蒙将军书信协调了几次,他似乎有意要将机关与工匠调去高阙,对臣敷衍得很……”
……
雁门机关从速归位,国库拨金三十万镒,始皇帝心疼地咬牙切齿,急令御史府与廷尉寺对天下工程展开清查,凡发现中饱私囊的情况,与学室案同处……
这位志存高远的伟大皇帝,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手下的一个个奇迹工程,有了金钱的概念。
大秦之地的廉政风暴,吹得更烈了。
而另一头,八月开初,李恪心满意足,往阳周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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