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帝王之后,他不可能让一个主导zào fǎn的学派留存下去,墨家最好的结局就是断绝道统,化入新朝,诸墨之士将不复存,他们会从士,变作卿!
而最坏的结局……慎行根本就不敢多想。
这还不是他最在意的,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李恪话里的另一个信息……本想。
“本想?”
“本想。”李恪飒然一笑,“后来我想明白了,王图霸业止数百年,我却不愿只做几百年的圣主明君,这么做,因小失大。”
“哦?”
“老师,王朝的根基是甚?”
慎行愣在当场,全然不知道李恪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李恪也没指望一个秦人能回答出后世总结的历史规律,自设一问,随即作答。
“王朝的根基是资本。周以前,这个资本是人,王是天下最大的奴隶主,他领着诸侯,诸侯领着贵族,贵族领着自由民,这便是王朝。”
慎行沉思,缓缓点头,李恪的说法与百家盛行的贤主论不符,但究其根本却没有错。
“可是自周末开始,这项资本却动摇了。有识之士发现奴隶并不可靠,朝歌反正,商覆周兴,不就是纣王这个天下最大的奴隶主失掉了对奴隶的掌控么?人是有思想的,资本是人,不可为凭。”华娱特效大亨
慎行被这个全新的论题深深吸引了,他跟着李恪思考,不由坐正了身体:“所以资本变了?”
李恪笑着点头:“资本变了,周后期各国不断开释奴隶,赐以自由,配以土地。这不是仁恕,而是他们发现,土地是比人更好的资本。划地而养民,zé mín奋战,若是不战?配给的土地自然也就没了。”
“人民依地而生,地却是诸侯的,为了保地,人民不得不战,这便是你的说辞?”
“是。谁掌控的土地多,谁的力量就大。秦律行军功爵法,看似是给了平民获取自有地的途径,但根本上,却是让数量更多的无爵之人无地,只能依附在国主的土地上。”李恪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跪到慎行身边,“军功之爵需奋战,无爵之民要保土,故秦军强勇,天下无敌!”
慎行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王朝之基,在土地?”
“土地是现在的王朝之基,可是老师,以资本论,土地就真得保险么?”
慎行怔了一下:“土地有主,土地无思……似乎……”
“可是土地有数!”李恪冷冷一笑,“大秦扫定**,多了多少爵民,又封出去多少土地?现今高产可封爵,剿匪可封爵,大秦在南北开战,得功亦可封爵。皇帝自六国攫夺而来的土地虽多,可长此以往,又经得住几世封赏?封出去的土地自由买卖,又需要多久会被豪门聚拢,生出足以抗衡皇家的世族?”
他歇了口气:“更何况土地长在地上,不动,不行,天灾无产,**毁弃。一旦失去了土地,地主还凭甚控制人民?战乱一起,地方必乱,天下皆乱,王朝倾颓!”
慎行张大了嘴,反复,反复咀嚼着李恪最后的四句预言。它就像一种诅咒,比之亡秦者胡,亡秦必楚要真切得多的诅咒。
他找不出pò jiě之法,往日所学的仁、爱、义、礼,在纯粹的利面前,似乎全无反抗的余地。
慎行第一次从心底认同起孔丘来。孔丘说礼乐崩坏,自王将自己的资本从人变作了地,仁爱世人的价值便大大减弱,因为人可因为感性搏命,而地……全无感性!
“恪,这轮回就无法可解么?”
“解?”李恪奇怪地看着慎行,“王朝越久,昏庸越多,为了不叫存续断绝,资本自然是越稳越健。田地比人稳健得多,这是一种进步,为何要解?”
“可你说……”
李恪哑然而笑。
“老师,我说的可不是解,而是替。”他说,“田地比人要稳,可还有一物比田地更稳,便以携,不惧灾,那便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