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北岸人的视野里,漂浮天际足有半晌的蜃楼缓缓下沉,不一会就消失在山水之间。
观众的心里不由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公输家百年的迷梦真的成了,可是他们尚未看够,蜃楼却又消失了,就如真正的蜃楼那般……
他们顾盼叹息,却不知南岸之上,有一群少年哼哧哼哧拽着绳子,正努力把在冰水里扑腾的柴武和泡透了水的蜃楼拖回岸来。
……
公输落座。
宗祠正堂,熏香缭绕,李恪低垂着眼帘,在子墨子与公输子的牌位前端正跽坐。
今日的他不同于往。自公输落座,堂下的众人便发现,李恪的身上逸散着一种锐利。贵也,锐也,就如他腰间那柄华贵当城的七星龙渊突然出鞘,凌冽的剑气肆溢而出!
这剑气……究竟会斩往哪里?
李恪出剑了。
“先跟大伙通报三件事。”
他用平静的语调说着毫无修饰的言辞,就像是友人的闲谈,可听在众人耳中,分明却是最严正的命令。
“其一,十一月初八是好日子,不咸公输共九十七人,包括我的嫡妻瑾儿将一同归入墨家,从此天下再无公输道统,公输与墨,皆称墨家。此事交由葛婴去操持,公输三子当尽力辅之。”
公输岚皱了皱眉,刚要反驳,古公猛然回头,老眼中全是凌厉的诫训。
没有人反对。美女总裁的超级秘书〔超武归来〕
李恪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轻声问道:“公输入墨,此事有疑议么?”
众人齐言:“全凭钜子决断!”
“那么便说第二件事。其二,墨家要回中原去,而不咸山深入蛮荒,四面皆是夷狄野人,故机关之物不可留。公输入墨之后,六十日内拆毁全部机关器物,一件不留。”
公输岚咬着牙,再不顾古公的阻拦:“钜子,螭龙也要拆毁么?”
“是。”
“可螭龙是公输子与子墨子的遗圣,两家已为此努力了百年……”
“你见过蜃楼了。”李恪淡淡打断,声调不高不低,“我不问你蜃楼与螭龙孰优,因为公输从未让螭龙飞起来,根本无从去判断优劣。我只问你,你可知蜃楼价几何?”
公输岚愣了愣:“价?”
“世间万物皆有价,当年螭龙初建,以周室之威,天下供养,其价连城。那么,蜃楼价几何?”
身为消耗金钱的翘楚,公输家已经有百年没有接触过社会了,公输岚便是再机敏,又哪可能估算出一件说不上熟悉的机关的造价。
李恪也没有指望她的答案,自问自答:“蜃楼价,百四十七金又二百九十二钱,这还是因为苍居将不少部件交给了外谷居民打磨缝制,增添了额外的人工。若是皆由墨家来制,排出人工,最终造价不会超过百三十金。”
所有不知情者都瞪大了眼睛:“百三十金……怎么可能!”
“公输夫人,你觉得螭龙还有留存的必要么?”
公输岚不死心地咬着唇:“可那是子墨子与公输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子墨子的过错仍是过错,往日我等一知半解还则罢了,如今既知螭龙伤财无用,再不废止,又待何时?”李恪清了清嗓子,“拆毁螭龙,有疑议否?”
堂下齐齐拱手:“无有。”
“第三件事。”李恪轻轻敲了敲几案,“第三件事,螭龙拆除以后,秘窟无着,我意将秘窟图板带回中原,在苍居外谷建一座千机楼,一切图板皆置楼中,翻墨者往来苍居,皆可自行参观。”
这次跳出来反对的是楚墨的三子之一,好似是唤作石则穿:“钜子,秘窟乃墨家最大的秘术之地,若是在门中公开……”
李恪摇头冷笑:“玦,你曾在秘窟研学两年,是当今墨家中对秘窟最熟悉的人。依你所见,秘窟之图可有秘艺?”
何玦沉声回应:“千余图板,唯有少量细致些的分解图略有价值,其他图板于机关无用,实讲古尔。”
“讲古之图,视作珍宝。”李恪叹息一声,“机关之术,有规,有矩,有准,有绳,唯独没有秘!仙家将化物之学视作秘艺,数百年来,妖言渐起,技艺渐没。如今墨家正在重履仙家之道,将些全无价值的图板视作珍宝。为什么?莫非只是因为,那些图是子墨子画的?”
众人皆呐呐无言。
李恪深吸一口气,浑身气势攀到顶峰:“公开秘窟,建天机楼,你们……可有疑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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