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下!霸下回来了!霸下回来了!”
一声大喊,把李恪从半梦半醒中惊醒,又从房内惊到房外。他揉着太阳穴嘟囔着走到露台,发现整个霸下,只要是可以离岗的人都已经离了岗,碑楼的露台上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翘着脑袋眺望屏峰。
屏峰之上,有几道墨褐草履的身影正在脊线上飞奔,一边跑,一边叫,跑着跑着纵身一跃,就此没了声响和踪影。
李恪的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
苍居的屏峰天然生成,厚约十余丈,高六七十丈,双翼展开,如双臂环抱,将整座苍居牢牢地藏进谷地当中,只留下一个不算宽敞的谷口。外人行过,除非是机缘巧合,否则决然看不出谷内半点踪迹。
这样的一片山石,放在恒山起伏的峻岭当中自然不起眼,但它毕竟有七十丈,人跳下去,这是不想活了么!
不过是看见霸下而已,何至于连命都不要了!
李恪急坏了,急吼吼命令所有人等回到岗位,霸下加速,哪怕明知道救不活了,他也要尽一尽职责。
然而……拐过屏峰,霸下摆正,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片平直的,鱼鳞状的陡崖。
苍居的谷口……不见了。
李恪终于冷静下来。
跳崖的墨者,消失的谷口,这次离开苍居几乎一年,很显然,苍居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让霸下安静下来,静静等着。
果然等不多时,由下,至上,鱼鳞状的陡崖一截一截升起,一直升到二十余丈,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与这世界截然不同的新苍居。
谷口正面是一条宽阔、笔直而深邃的主渠道,每隔数十丈设一座木桥,木桥两侧有各式各样的水力机坊。
水磨、水脱、水舂、水纺……整齐划一,鳞次交替。
再两侧,是成片成片绿油油的田地,一垄垄齐齐整整,单亩的宽度比秦亩大许多,又比后世的亩小了一些。
田地的布设以最大的限度节约空间,阡陌合一,不见封埒,每条混凝土浇筑的田间小路都是一通到底,又在一头划出大大的转弯弧。
这显然是专用的机耕路面。
说起混凝土,李恪这才发现碧波荡漾的渠和远处靠山的蓄水坝也是水泥筑的,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水坝的下头是聚居之处,左侧墨居,右侧民房,孩童嬉闹,人声鼎沸。
李恪赶忙回头看进来的地方。
谷口之地,庞大的龙门吊耸于天,正面的峭壁在背面却是木栏,二十丈往上固定,二十丈往下活动,一根根铁索斜拉索似连接着山崖两侧的平台,平台上是一间间锅炉室,虽见不到其中室中景象,李恪却能想象出那些井然有序的阴阳炉带动绞盘拉紧的风华。
还有方才墨者跳崖的地方……
李恪也看到拉索,拉索环状,连接地面的阴阳炉,上面吊着竹编的兜子,一看就是专用于望哨的索道天梯。
远方忽来几个农人灌地。
他们的手上没有瓢,没有桶,只用肩膀扛了一根竹竿,踩着田垄到某处站定,再把竹竿卸下,将一头锁在某个突起的机关上。
泊泊的流水顺着早先凿好的孔洞留了出来,农人只用一根草神挂住竿,慢悠悠转上一圈,大片的田亩便浇灌完成,决然没有半分遗漏。
又有农人来脱粟、舂米、磨面……
又有农人扛着整篓整篓的细麻纤维去水纺纺线……
李恪知道,这是谷中居民在为霸下展示他们如今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