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将假钜子令送来了么”
李恪耸了耸肩,一刀把梨分成两半,选了半天,挑出小点那一半递给慎行。
“早送来了,我只是嫌腰带太重,这才一直没有挂上。”
“以后会更重,还是要早些适应。”慎行笑呵呵咬了口梨,突然问道,“前几日你一直避重就轻,如今我身子见好,你却要实话实说,此次抓捕,是否是有人伤了”
李恪狠狠啃了一大口梨,含糊不清道“不止。”
慎行的眉头皱起来,起身坐正,看着李恪“为师听不清。”
李恪知道再也避不过去了,放下梨,咽下果,起身净手,擦干回坐“本次抓捕,因为我设计有缺,结果反遭了埋伏”
慎行的嘴张了张,艰涩问道“伤亡几何”
“三个狱掾皆殉职,剩下的人,伤得最轻的是师姊,内腑挫伤,至今难起,所以一直也没来看您。”
“其余人呢”
“卒史黄冲受创七处,又兼内伤,重患。风舞创十四处,碎了一侧肋骨,索性没有伤到要害,至今未醒,重患。卫率蒙冲皮肉伤四处,致命伤一处,我设法吊着他的命,何钰和灵姬已快马去沅陵请夏师前来,能不能救回来至今不好说。”
慎行的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你实话予我,你不曾伤吧”
“先有风舞以身挡剑,又有师姊舍命拖延,沧海也来得及时,我不曾伤。”
李恪的话终于让慎行恢复了一些理智“你前日说,扶苏公子此来,是为皇帝之事”
“是。”
“何仲道你处置了么”
“不曾,一直等着老师做主。”
“唤他进来。”
何仲道就守在慎行门口,这几日一直如此,李恪看得出来,自从假钜子之争尘埃落定,他就已经有了死志,不过墨者不许畏罪自戕,他这才强自忍着,等着李恪,或者是慎行的判决。
他是墨家九子,从墨法而言,也只有已经成为楚墨假钜子的李恪和墨家钜子慎行可以对他进行判决。
现在,判决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何仲道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整了整身上墨褐,昂首挺胸迈步进门。
慎行坐在榻上冷冷地看着他“你可知,为了你何家私欲,墨者死伤几何”
“四死,二伤。”
“你可知,为了你何家私欲,墨家未来几近毁绝”
“钜子之位自慎子之后便在三脉流转,唯钜子离一人例外。你我皆知钜子离不过权宜,然恪绝不是权宜”
慎行的眼睛眯起来“你想说,你所作所为,非是私欲”
“虽是私欲,亦是公心”何仲道慷慨道,“秦能厚待墨家,正是因为三墨不和,若三墨合统,却仍与秦庭相悖,你觉得皇帝还能容下墨家么”
慎行忍不住惨笑起来“在你看来,我不智耶恪不智耶”
“恪虽与扶苏交好,然亦有张子房为他张目,法家与他相敌他身边还容留了刺秦的沧海,连刺秦之人都敢容留,你敢说他有归秦之心”
慎行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利欲熏心太久,我与你无话可说。”慎行叹了口气,“你是墨家唯一的机关师,便是名不副实,也不可自戕。皇帝欲墨家助其修陵,你在楚墨中挑选七人,随扶苏公子去咸阳吧。”
何仲道脸色大变“慎行你真要赶尽杀绝”
“若我要赶尽杀绝,要你带去的便不是七人,而是九人。”
何仲道走得失魂落魄,有如梦游。李恪一直送他离开客舍,这才疑惑地回到慎行身边。
“老师,七人,九人,有何玄机”
慎行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何仲道一生收徒九人,只死了一个路慎。”
李恪默然。
他曾听何钰说过,何仲道第一个收的学生就是何玦,而她却不是拜在自己的父亲门下。
果然不管是七人还是九人,都不是能让人舒服起来的处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