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心于工程,不问世事。
李恪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
每日晨起,食饔,晨颂,随着慎行学习两个时辰的墨义,下课以后检查一下各人新制的图板,挑出几张略有瑕疵的烧掉,基本都是何钰与灵姬的,狄和次仲的图板暂时还递不到李恪手上。
忙完这些,李恪一般会召集众墨,花上一个时辰讲解常用的传动构造,这些构造是机关设计的基础,众墨越是熟悉,能帮到他的自然就越多。
再后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众墨各有任务要做,他却可以闲下来,和慎行一道饮茶对弈,偶尔听一听慎行的奇谈妙论,解一解这世上发生的新鲜事物。
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两日,竹筋混凝土的范本制成,并与另一尊不添加竹筋的范本进行了一次破坏性比对测试。沧海君拿着大锤对着二者各锤了十下,结果不添加竹筋的范本彻底崩塌,竹筋混凝土却不负李恪所望,抵住了考验,虽说密布蛛网般的裂痕,但最终还是维持了基本形状。
七日,辛凌组首先完成全部设计稿,木工、铸工全力启动,开始生产实际备件。
十二日,人数多一倍的儒组终于完成了全部设计稿件,可是军中工坊早已满负荷运作,史禄绞尽脑汁也只为他腾出两台风炉,气得他当场拔剑,扬言要砍了狄和次仲
这一切都落在狄和次仲的眼里。
震惊震惊够么
赵墨的机关制造与楚墨全然不同,没有琢磨,没有实验,没有如山一般堆积的残次成品,一切的商讨俱在图板,就好像他们画出图板,就知道实物必定能如此运行似的。
而且他们的商讨如此迅速,过一过眼,讨论两句,看看理论上是否通关,然后便是下一个议题。
还有赵墨那位假钜子的机关课他从不避忌楚墨,甚至连非墨也不避忌,想听就听,自备坐席,那些机关结构就堂而皇之画在屏风上。他又凭甚觉得这些模型必然能运作起来
可那些模型真被赵墨们摆进了最终的设计图板当中。
那位假钜子说过的,没说过的,一套套结构勾连环绕,结合成复杂的,让人觉得眼花缭乱的立体矩阵他们就拿着这种全无实物的图板去了工坊,制范,浇铸
机关之学原来是这样的么
假钜子,你要的赵墨隐秘就在这儿,赵墨根本不作掩藏,何钰师妹更早已学到了深处
可那又如何
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在他们眼中,机关早已没有奥秘,机关就是机关阴阳炉是简单的机关,霸下是复杂的机关,那只凭人力驱动的龙门吊和木牛是比阴阳炉复杂,比霸下简单的机关
阴阳炉是简单的机关
整整三日,狄都如游魂般行走在营房里,便是儒一瘸一拐地提剑来砍,也不能让他提起半点精神。
死了吧
死了,或许就能从这场噩梦当中醒过来,或许就能看见真实的赵墨隐秘
他们或许组织了上千墨者,换上普通兵卒的衣甲潜藏在这座大营的角角落落,日夜不停地削制着各式各样的木质零件,再把他们胡乱拼接起来,偶尔遇见能用的,便画成图板,交在那位假钜子手上
可他凭甚又能如此笃定地设计出那些复杂的机关
甚输送带、搅拌台、粉碎机、分离池,尽是些粗陋的名字莫非这些机关在赵墨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连命名之事都懒得去做了
为什么现在连我都觉得,他们设计图上的机关,必定会依着他们的心思,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