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尚未落网,便已有更卒二十六人跋扈街市,求盗三人协从谤罪,亭长谤罪,共计三十人招供伏法。
紧接着,亭长又攀咬出城中长史,爰书,县丞三人,二吏辅从,县丞主使。
于是短短两个时辰,县三官之一突兀落马,大营精卒从天而降,在县牙之中将县丞揖拿归案,直囚入军中大营。
直到这时,县令才终于得悉此事。
他急急前往军营拜会。却被暴怒中的史拒之门外。听传讯的兵卒说,枉法谤罪的大案尚未调查清楚,县丞或不是最终的黑手
这是要将零陵三官一网打尽啊
县令失魂落魄地离开军营,还未回城,快马便已疾奔而出,直趋往郡治湘县。
与此同时,霸下。
李恪被刺之事发生后不久,墨家众人便退出官舍,回到霸下,只由风舞和灵姬策马往返于军营,将案查的进展及时传递回来。
事情突然之间变得复杂了
李恪坐在慎行房里,耳听着灵姬汇报最新进展,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慎行倒是表现得比李恪从容一些,虽说脸色有些发白,但至少还能笑得出来。
“恪,今日之事,你做何想”
“没有头绪。”李恪无奈摇头,“盖尤原是跟张良一道的,我们在江陵遇见过。他想嫁祸墨家在先,我坏他好事在后,双方礼尚往来,他或会记恨我,却不至想要杀我”
“还有零陵那些官吏,官市中生出谋刺大事,位置又在主隧之上,他们姗姗来迟不说,还一来就将此事往群聚私斗上靠这般苦之孤诣地想要将我绳之以法,说他们不是提前知晓谋刺之事,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慎行暗衬了片刻,疑惑说道“莫非是张良与零陵官吏合谋行事”
“动机呢”李恪反问一嘴,“张良是反秦的先锋,为了害我与秦吏合谋,此一不通。史调查,事涉官吏皆法吏一系,他们与六国旧贵势同水火,助张良成事,于他们能有甚好处,此二不通。而且他们居然不知史与我同行”
“如今看来,此事一点不像事先预谋,组织之粗陋倒像是心血来潮之作。冒了巨大的风险,于人于己却无利可图,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慎行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抚须沉默。
辛凌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魁梧的沧海君。
沧海君说“有一事,辛家丫头说很是关键。那个盖家小子并不杀你之意,若无意外,当是受人之托。”
零陵城外的一处溪谷,张良赶着马车,百无聊赖地候在溪边。
日落西沉,平静的溪水猛炸开大团水花,盖尤拖着右臂攀上水岸,喘息着躺倒在枯黄的草地上。
张良一跃跳下马车“事顺遂否”
盖尤嘲讽一笑“行刺不成,落荒而逃,皆在你谋划当中。”
“顺遂便好。”张良蹲下身,冲着盖尤张开手掌,“恪君的衣袖。”
“不曾取来。”
“噫盖家剑法名扬天下,此番以有心算无心,竟连一只衣袖也取不下来”
盖尤气乎乎别开脸“嶸山沧海赫赫威名,便是翁在世时也难言必胜我败了。”
张良脸上第一次露出意外的表情“非是诈败”
“他留了手,我断了臂,你说是真败还是诈败”盖尤没好气地抱住右臂,嘴角抽动,显然强忍着痛楚,“当时只剩半步,李恪便无路可逃。可我却知道,若是我敢行这半步必死无疑。”
“原来沧海君远不止神力可持,恪君还真是为我留下个大麻烦”张良喃喃着,矮身把盖尤搀起来丢上马车。
盖尤痛呼一声,探出脑袋“接下来我们刺谁”
张良哑然失笑“不刺了。我等先去沅陵求夏无且为你医骨,然后回韩国。”
“你坏了何仲道的好事,还敢在楚地逗留”
“明明是你学艺不精,杀人不成,怎么能是我坏了他的好事呢”张良眯着眼笑意盈盈,嘴里的话却与表情全然不符,“想何师拖延三月才答应将墨家之名借我刺腾,等的大概是恪君吧”
“若真只是巧合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凡事有因才有果,这世上哪来巧合所谓巧合,不过是一场场算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