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间,史禄突然指着一条暗巷惊呼出声,李恪探头去看,居然在流莺的地盘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何钰。
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正和四个裋褐穿着的剑客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史禄问“先生,何姬不是与儒一道采买去了么怎么会在此处”
沧海君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上来“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怕不是会情郎吧”
李恪白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二人悄悄靠了上去。
一会儿功夫,双方已经结束了第一阶段的交流,何钰解下包裏,双手递交给领头的剑客。
“诸位师哥,包裹中是霸下上常用的一种机关,名龙门吊,其作用与兕蛛类似,只是起重却强得多,便是以我一人之力,也可以提起六七百斤”
那几个剑客,也就是便装潜藏在霸下身后的楚墨们满脸疑惑。
包裹已经交在他们手里了,鼓囊囊,沉甸甸,内里的图板少说也有二三十块。
他们本以为何钰用这一个月时间,已经把霸下上下值得关注的部分都画下来了,说不定还附带了赵墨的一些隐秘消息,可听她话中的意思,包裹中似乎只有龙门吊这一种机关。
什么样的机关要用上二三十幅图板来画
或者那件龙门吊根本就是一整套机关的合称,就如同寿春的霸缰堰那样
赵墨已经能造出这种夺天之功的机关了
带着满腔的疑惑,领头的楚墨小声问道“师妹,你说那件龙门吊与兕蛛类似,赵墨将他们安在何处配备几多阴阳炉使用需得几人操作,又是如何解决吊臂的承重问题的”
何钰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若不是随儒学习了李恪的制图之法,她也会以为二三十幅图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只能代表一整套复杂而庞大的机关集合。
坎井之蛙么
何钰暗暗叹了口气“师哥莫要猜了。龙门吊只是一件简单的人力机关,这些日子我随着邹师哥学习机关之道,虽说制了不少图,却只有这龙门吊勉强合格。不过有这一件也足够了,你们将它带回寿春,若是翁和大兄看不出苍居的本事,这场假钜子之争不争也罢。”
四位楚墨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师妹,你不过在霸下待了月余”领头的楚墨眼神一凝,突然看到何钰手背上青紫的斑痕,“师妹,他们伤你了”
一言既出,杀气顿气四把墨剑纷纷出鞘,楚墨们握着剑,嚷嚷着要血洗霸下,荡平楚墨。
何钰脸上没有任何感动的表情,她大方地把手背上的伤亮出来,轻轻抚摸着上头的斑痕和淤肿。
“这一道,我画兕蛛时忘却了吊臂的支撑是赵墨的兕蛛,与翁和大兄琢磨出的兕蛛全然不同,听说两架就足以将霸下吊起来,吊臂承重数万斤。这一道是霸下的足肢,关节的悬挂太过复杂,我对照着实物作画,还是不能稳住比例,以至于好些部件无处安放,为此狠狠挨了三尺。这一道”
楚墨们越听越心惊“师妹,你莫不是伤了头脑”
“学艺不精,挨几尺便挨几尺。假钜子气度恢弘,愿意向我敞开机关之道,邹师哥倾囊相授,全然不顾我乃楚墨假钜子的小妹,相形之下,我等虽在苍居留了两台兕蛛,却连一块图板也不愿留下,生怕其他两脉循着图板破解了兕蛛的机关奥秘”
“师妹两相敌,唯一胜,假钜子要承继钜子之位,岂能将楚墨秘艺公之于众”
“我并非怪责大兄和翁。只是我等视若珍宝之物,事到临头,苍居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何钰苦笑着摇头,“我要留在霸下学艺,劳烦诸位师哥与翁说,莫再将假钜子视作赵墨假钜。楚墨也好,赵墨也罢,他是苍居的假钜,眼中从未有过三墨之分,三墨大兄若要争这钜子之位,便先将对手看清吧。”
说完这些,何钰将袖子一放,扭头转身,才转过街角,迎面就和躲藏不及的李恪三人对了个正着。
“假钜子”何钰瞪大了眼睛。
李恪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往左一看,史禄观天,往右一看,沧海观肉。他挠了挠头,只能硬着头皮,礼貌一笑“这个里头几位是楚墨的师兄弟吧”
何钰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我私自将苍居秘学外传”
“听儒说,你这些日子进步很快,已有不少图板能留下来了。”李恪打断她的话,随口说道,“我等过几日要去湘离大渠,怕是会待上不少日子,你若还有图板要送去寿春,记得提前安排些通传之人。”
何钰眼中光芒大放“假钜子不怪我私传之罪”
“图板画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吧哪有私传只说。”李恪哑然一笑,“以后与楚墨碰面别再偷偷摸摸的,枉我还以为你遇上贼人,险些闹出误会。还有,别忘了采买的正事,你要买什么来着”
“盐、酱、束脩、熏肉,还有酒水”
“都是为我和沧海备的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道吧。”
“唯”
暗巷里,李恪与何钰打着哈哈,全然不知数十步外,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