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
一个时辰之后,西市魏宫酒肆,李恪在一处靠窗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左车。
他换了一身深衣,衣色雪白,卓尔不群。
李恪为他斟了一碗浊酒:“且不知大兄约我所为何事?”
左车深吸一口气,正襟而坐:“敢问恪君,可是弘叔父之子?”
“弘……叔父?”
李恪解开腰上玉牒,轻轻摆到案上,正色说道:“家翁名弘,大父次子。”
“世间之事何其妙也!”左车开心地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从中取出枚与李恪一模一样的玉牒,并排放置在案上,“恪弟,我翁名泊,大父长子!”
突如其来的认亲,李恪被惊得瞠目结舌:“你……你是我……”
“堂兄!”
“你的翁是我伯父?那游学失踪,不知所踪的伯父李泊?”
“正是!”
“伯父尚在?”
“翁就隐在槐里李氏,如今为官事秦,拜中大夫詹事。”
“中大夫詹事……”
中大夫詹事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位,秩六百石,和县令等同,而且其身为中大夫的首席佐官,时常被当做中大夫一职的备选和继任者,一般不是勋贵出身,少有安置。
李恪突然反应过来,隐在槐里李氏!
也就是说,李泊一脉如今的身份是槐里李氏的后人?
李氏一族皆出自秦司马血统,在曾祖李昙之前都是秦官。
李昙先为秦御史大夫,后归赵,受封柏人侯,他一生育有四子,崇、辨、昭、玑,前三子留于秦,以崇为长,是为陇西李氏,又因为居于槐里,常称为槐里李氏。
幼子李玑生于赵,留于赵,后繁衍出赵郡李氏,也就是李牧这一脉的渊源。
赵李氏与秦李氏虽说同根同源,但双方各为其主,又多出武将,战场上拼杀搏命,从未留手,两脉之间为此少有来往,这都是严氏和李恪说的。
那李泊究竟是怎么藏进槐里族系的?而且严氏明明说过,李泊是李牧声威最隆的时候游学失踪,从动机上来说,好像也完全没必要啊……
李左车就像看透了李恪的疑惑,收起玉牒,轻声解释:“听翁言,大父当年领重兵屯于句注,守而不出,赵王以为大父有反叛之心,曾欲令宗室之将夺军代之。幸亏那时朝有贤臣,赵王这才将心意按奈下来。”
“消息传至大父耳中,大父曾言,赵氏多疑,忠而无用,他领重兵,早晚不得善终。然其死可也,李氏血脉却不可就此断绝。所以他才令翁以游学之名,偷偷藏入槐里,做了槐里李氏子虚乌有的远房一脉。”
他叹了口气,饮尽酒水:“后来事态果如大父所料。他先被闲置,后又复起,于抗秦之时为人所趁,身死族灭。翁听闻此事之后吐血三升,长哭不起,险些就一病故去……如今能知晓叔父尚有后人在世,翁必然欣喜!”
“不想家中还有这般渊源……”李恪也叹了口气,“大父瞒过了所有人,媪亦不知伯父尚在人世,只以为他卒没在游学途中了。”
李左车感慨地攥住李恪的手:“恪弟,随我去咸阳,翁肯定想要见你,便是一刻也不愿多等!”
“我会去咸阳的,却不是现在。”李恪轻轻抽出手,看着李左车,“堂兄,你如今隐姓游学,若去到雁门,记得走一趟苦酒里中,媪在家中设了家祠,可以祭拜大父。”
李左车皱了皱眉:“恪弟,李家之子生当立世扬名。你虽拜钜子为师,但墨家却不是出仕之地,何不随我研习兵书家学,兄弟合力,让李氏重归显耀?”
李恪轻轻摇了摇头:“堂兄偏颇了,墨家与秦庭……算了,一脉之亲,总会有聚首之日,堂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