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馀刚要翻脸赶人,一得报,转怒为喜,他扭头看向慎行:“钜子,你有高徒,我有左车。如今左车至矣,你我复饮可好?”
这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李恪无奈看了慎行一眼,发现慎行面无异色,笑嘻嘻举爵,就宛如无事发生。
沧海又饮罢一坛,一抹嘴,黑着脸问李恪:“小子,他方才是不欲我等饮食?”
“该饮饮,该食食,又不曾有人赶你出去,你何必在意?”
沧海大点其头,一扬手唤来侍者,志气昂扬,再要五坛……
不一会儿,从人身上扛满酒坛,引进来一个清清爽爽的深衣青年,方面浓眉,神态儒雅,乍一看,居然和李恪三分相似。
陈馀大笑离席,拽着青年的手来到慎行案前:“钜子,此子便是左车,风华之年,才学不凡!”
慎行细细打量一番,矜持地点了点头:“君子如玉,如切如琢,果真是一表人才。恪,来见过学兄。”
李恪当即离席,长身一揖:“雁门学子恪,见过大兄。”
左车端正回礼,直起身探求地望向陈馀:“陈公,这位少年……”
“此子名恪,乃是钜子高徒,武安后嗣,说来与你槐里主家同族而出,可算远亲。”
李恪奇道:“大兄也是李氏?”
陈馀遗憾道:“左车学不落于人后,奈何家世不备,出身于李氏族望,却是李姓,而非嬴姓。”
左车在旁温言宽慰道:“陈公,后学之人不求闻达,家世之说,无碍的。”
“那是你年岁尚轻,不知出身之重!九卿之才却为声名所累,何其哀也!”
慎行不由诧异地又打量了左车一遍。
“早知贤君对此子甚为看重,却不想……九卿之才?”
“若大魏尚在,此子必为朝堂栋梁!不过眼下么……哼哼!”陈馀冷哼几声,令左车右席入座。
他独自高坐回主位,朗声倨傲:“秦之君臣粗鄙,朝堂之气泛泛。左车庶民出身,若因此不必侍奉暴君左右,倒是一件好事。”
慎行不置可否,轻笑一声:“听闻皇帝甚爱君才,几次欲征辟入朝,依为臂膀。贤君,儒之大家入朝者众矣,为何你却不去?”
“灭国之恨,岂可冰释!”陈馀霸气地一甩袖子,“他要辟我,我便拒之。他要纵法吏擒我,我便隐姓而处,自寻安身。中原地大,处处是家,秦人便是毁得去国祚,又哪里毁得掉魏人风骨!”
“耳君也是这般作想?”
“张公……我视张公如翁,若不是他,我死多日矣。”
“这么说,陈地传说有里吏辱君,并非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陈馀冷笑一声,“我与张公乃变名姓,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守望相助。里吏尝有过笞我,我欲起而杀之,然张公蹑我,使受笞。吏去,张公引我至桑下数落,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
“耳君还是那般大气!”慎行赞了一句,轻声问道,“那里吏现今如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得张公开悟,我见此贼好逞威风,且不知收敛,便借故亲近于他,日日奉承,还诈他对陈地豪杰多作为难,使豪杰皆恨。前几日,此贼终于被人妙计污作盗匪,已黥面,发骊山去了。”
慎行击掌道:“屈尊以谋,借刀杀人,贤君手段了得呐!”
陈馀显然也是自得,他以一副提携的口气指向左车:“行计之人是我,出计之人却是左车,我不居功也!”
气氛又一次热烈起来。沧海君听得好奇,偷偷凑到李恪耳边:“这人使诈害人前程,怎么还有脸自得?”
李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饮你的酒去,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